第一章 雨季的相遇吉隆坡的雨季总带着黏腻的湿热,像一块浸了水的绒布裹在人身上。
林疏桐拖着行李箱站在茨厂街的路口,手机导航在信号断层里反复跳着“信号弱”的提示。
她刚结束新加坡的建筑设计项目,
受大学导师推荐来吉隆坡参与独立广场旁的文化遗产修复工程,
却在抵达第一天就被东南亚特有的混***通绕晕了方向。
行李箱的万向轮卡在石板路的缝隙里,她蹲下身去掰轮子时,头顶突然罩下一片阴影。
一双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停在面前,裤脚沾着几点泥渍,
裤腿上绣着暗金色的藤蔓纹样——那是马来西亚传统蜡染布“巴迪”的经典图案。
“需要帮忙吗?”男人的声音像加了冰的椰浆,清凉又带着醇厚的质感。林疏桐抬头,
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嘴唇的轮廓像***建筑的拱券。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靛蓝色的纱笼,手里拎着一个竹编篮,
里面装着新鲜的山竹和杨桃。“我的酒店应该在这附近,但导航找不到。
”林疏桐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还停留在酒店的英文地址。男人接过手机时,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他的体温比她低,像刚从空调房里出来。
“你说的‘老邮政局酒店’,走路只要五分钟。”男人把手机还给她,弯腰帮她抬起行李箱,
轮子从石板缝里挣脱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我叫卡里姆,住在前面的甘榜格南。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片顶着绿色圆顶的建筑群,那里是吉隆坡著名的***聚居区。
林疏桐报上自己的名字,注意到卡里姆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黑色的念珠,
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细小的***文。“你是当地人?”她问,
目光落在他竹篮里的水果上——山竹的外壳紫得发亮,杨桃的棱角还带着新鲜的水汽。
“我父亲是马来人,母亲是印度裔。”卡里姆笑了笑,露出两颗整齐的虎牙,“在吉隆坡,
很多人的血液里都混着好几片海的味道。”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轻晃手腕,
念珠碰撞的声音像雨滴落在芭蕉叶上。他们并肩走在茨厂街的巷子里,
两侧的店铺挂着中文、马来文和泰米尔文的招牌。卖肉骨茶的摊位飘出浓郁的药材香,
华人老板用带着闽南口音的马来语招呼客人;印度餐厅的门口,
穿着纱丽的女人正往铜锅里倒咖喱酱,橙黄色的酱汁在火上咕嘟着冒泡;马来人的糕点铺里,
堆叠如山的“ kuih lapis”千层糕像被染过色的云朵。
卡里姆忽然在一家卖手工灯笼的店铺前停下,
指着橱窗里一盏红色的纸灯笼说:“下个月是屠妖节,这里会挂满这样的灯笼。
”他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过灯笼上的图案——那是印度教里的象神伽内什,
却被画在了中式的宫灯上。林疏桐看着那盏灯笼,
突然想起自己行李箱里还装着母亲塞的中国结。她来马来西亚前,
母亲反复叮嘱她“出门在外要小心,不同地方的规矩不一样”,
语气里满是对陌生文化的担忧。可此刻,在卡里姆的讲解里,
那些曾经被她视作“差异”的符号,突然变成了可以串联起来的珠子。
“你的工作是关于建筑的?”卡里姆突然问,目光落在她行李箱上印着的建筑设计图图案上。
林疏桐点点头,说起自己要参与的文化遗产修复项目,
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独立广场旁边的老火车站,你知道吗?我要把它改造成文化中心,
既要保留殖民时期的钟楼,又要加入现代的环保设计。”“我知道那个地方。
”卡里姆的脚步慢了下来,“我小时候常和祖父去那里看火车。他是铁路工人,
一辈子都在维护那些铁轨。”他的声音里带着怀念,“后来火车站搬了,老建筑就一直空着,
很多人说它应该被拆掉,但我总觉得,那些砖缝里藏着很多人的故事。”说话间,
他们已经走到了老邮政局酒店门口。这座由英国建筑师设计的红色建筑,
如今被改造成了精品酒店,门口的旋转门还保留着百年前的黄铜把手。林疏桐接过行李箱,
向卡里姆道谢,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卡里姆从竹篮里拿出两个山竹,
递给她:“这个季节的山竹最甜,剥的时候要小心,汁会染到衣服上。
”他示范着用指甲在山竹壳上划开一道缝,白色的果肉像蒜瓣一样露出来,“明天早上七点,
我要去独立广场旁的***寺做礼拜,如果你想提前看看老火车站,我可以带你去。
”林疏桐看着手里的山竹,果肉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
她想起出发前导师说的话:“修复建筑不只是修复砖瓦,更是修复人与建筑的情感联结。
”或许,她与这座城市的联结,就是从这个雨季的午后,从这两颗甜得发腻的山竹开始的。
“好。”她点点头,看着卡里姆转身走进巷子里,靛蓝色的纱笼在人群中像一片流动的海。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落在红色的建筑立面上,晕开一片片浅红色的痕迹,
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第二章 砖缝里的故事第二天早上六点半,
林疏桐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空气里还带着雨后的青草香,
甘榜格南的***寺传来第一声唤礼,悠远的声音像一条无形的线,把整个街区从沉睡中唤醒。
卡里姆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今天他换了一身整洁的白色传统服饰“巴汝”,
头上戴着深蓝色的“宋谷”帽,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
“我在附近的咖啡店买了‘ teh tarik’拉茶。
”他把一杯装在透明玻璃杯里的奶茶递给她,“加了少糖,
你们中国人可能不太习惯太甜的味道。”林疏桐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玻璃壁。
拉茶的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喝起来既有红茶的醇厚,又有椰奶的香甜,
茶味在舌尖散开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桂香。“很好喝。”她由衷地说,
想起自己在新加坡时,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此刻这杯拉茶的甜度,
恰好中和了清晨的凉意。他们沿着独立广场旁的街道往前走,
路上遇到不少穿着传统服饰的马来人,他们看到卡里姆时,都会笑着用马来语打招呼。
卡里姆一一回应,偶尔会停下来和卖早餐的摊主聊两句,
顺便给林疏桐买了一个“ roti canai”印度飞饼,
金黄酥脆的饼皮裹着咖喱酱,咬一口满是香料的味道。“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吗?
”林疏桐一边吃着飞饼,一边问。卡里姆点点头:“我在国家档案馆工作,
负责整理殖民时期的历史文献。早上的效率最高,我通常会提前一个小时到办公室。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白色的建筑,“档案馆就在那里,
里面藏着很多关于吉隆坡的老照片和地图。”说话间,老火车站的轮廓渐渐出现在眼前。
这座建于1910年的建筑,采用了英国都铎式风格,红色的砖墙在晨光中泛着温暖的光泽,
钟楼的指针还停留在10点15分——那是它停止运营的时间。
建筑的周围已经围起了蓝色的施工围挡,上面贴着项目的设计效果图。
卡里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串钥匙,
走到围挡旁打开了一扇小门:“我托档案馆的同事借了钥匙,带你进去看看内部结构。
”林疏桐跟着他走进建筑内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木材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厅里的穹顶还保留着当年的浮雕,阳光从彩色玻璃窗里透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你看这里。”卡里姆指着墙角的一块砖,砖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K”字,
“我祖父告诉我,当年参与建造火车站的工人,都会在自己砌的砖上刻下记号。
这个‘K’代表的是他的名字‘卡马尔’。”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砖面,
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的时光,“我小时候,他经常带我来这里,
坐在钟楼下面给我讲火车的故事。”林疏桐蹲下身,看着砖面上那个模糊的“K”字。
砖缝里还残留着当年的水泥,颜色比周围的砖更深。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祖父,
那个一辈子都在苏州园林里修复亭台楼阁的老人,
他也曾教过她如何通过砖缝的排列判断建筑的年代。“你祖父现在还在吗?”她轻声问。
卡里姆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他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去世了,走之前还叮嘱我,
一定要想办法保护好这座火车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时候我刚进档案馆工作,
只能每天对着老照片发呆,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林疏桐站起身,
看着大厅中央那根支撑穹顶的石柱。石柱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缝,是多年前地震留下的痕迹。
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快速地画下石柱的结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其实,
修复建筑就像修复记忆。”她抬起头,看着卡里姆,“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把裂缝补好,
更是要让后来的人知道,这道裂缝背后发生过什么。”卡里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
深褐色的眼睛里泛起温柔的光。晨光透过彩色玻璃窗,落在林疏桐的发梢上,
给她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档案馆里看到的一张老照片:1957年马来西亚独立那天,
无数人聚集在独立广场上,老火车站的钟楼上挂着巨大的国旗,照片的角落里,
有一个穿着纱笼的男人正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那是他的祖父和母亲。
“我可以帮你找一些关于老火车站的历史资料。”卡里姆突然说,
“档案馆里有当年的设计图纸和施工记录,还有一些工人的口述历史。
或许这些资料能帮你更好地理解这座建筑。”林疏桐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放下笔记本,
伸手拍了拍卡里姆的肩膀:“那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详细的历史资料,
之前问过当地的政府部门,他们说很多档案都遗失了。”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卡里姆的肩膀,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他们在老火车站里待了整整一个上午,从大厅到站台,
从钟楼到地下室,
卡里姆给林疏桐讲了很多关于这座建筑的故事:当年第一列火车进站时的盛况,
二战期间被日军占领时的经历,还有最后一列火车离开时,很多老人在站台上流泪的场景。
林疏桐则拿着笔记本,一边听一边画,偶尔会停下来测量墙面的厚度,或者观察窗户的结构。
中午离开的时候,阳光已经变得灼热。他们走到街角的一家马来餐厅,
卡里姆点了两份“ nasi le***k”椰浆饭,
用香蕉叶包裹的米饭散发着椰奶的香气,配上辛辣的 sambal酱和煎蛋,
味道浓郁又开胃。“你信教吗?”林疏桐突然问,
她注意到卡里姆吃饭前做了一个简短的祈祷动作。卡里姆放下手中的勺子,
认真地回答:“我是***,每天会做五次礼拜。但我的母亲是印度教徒,
她会在屠妖节的时候给我做‘ laddoo’印度甜球。”他笑了笑,
“我们家的厨房总是很热闹,左边是***食品,右边是印度教的素食,
有时候我父亲还会做中式的炒面。”林疏桐听着,突然觉得很有趣。她从小在苏州长大,
家里的饮食都是典型的江南风味,清淡少油,而在这里,
不同文化的味道可以如此自然地融合在一个餐桌上。“那你会不会觉得,
不同的信仰和文化很难协调?”她又问。卡里姆摇了摇头,
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我觉得文化就像河流,有的宽有的窄,有的急有的缓,
但最终都会汇入大海。重要的不是它们有多么不同,而是它们如何相互滋养。
”他看着林疏桐,眼神里带着坚定,“就像这座老火车站,它既有英国的建筑风格,
又融入了马来的装饰元素,现在你还要给它加入现代的设计,这本身就是一种融合。
”林疏桐看着卡里姆,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项目的理解又深了一层。她原本以为,
修复工作只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却忽略了建筑背后的人文故事。而卡里姆,就像一把钥匙,
帮她打开了通往这座城市灵魂的大门。吃完饭,卡里姆要去档案馆上班,
林疏桐则要去项目组开会。他们在餐厅门口告别,
卡里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老照片递给她:“这是我祖父当年在老火车站前拍的照片,
送给你,或许对你有帮助。”林疏桐接过照片,照片已经有些泛黄,
上面的男人穿着铁路工人的制服,站在火车站的钟楼下,笑容灿烂。她抬头看向卡里姆,
发现他的笑容和照片里的男人一模一样。“谢谢你,卡里姆。”她说,
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记本里。卡里姆挥了挥手,转身走向档案馆的方向。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温暖的线,连接着过去和现在。林疏桐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觉得,这个雨季的相遇,或许不只是一场偶然。第三章 档案馆的秘密接下来的一个月,
林疏桐和卡里姆几乎每天都会见面。白天,林疏桐在老火车站的施工现场忙碌,
处理着各种技术问题:如何加固老化的梁柱,如何修复受损的彩色玻璃窗,
如何在保留原有结构的基础上安装现代的空调系统。晚上,卡里姆会从档案馆下班后来找她,
给她带来最新找到的历史资料,有时候是一张泛黄的施工图纸,
有时候是一段工人的口述录音,有时候是一本记载着火车站历史的旧日记。
他们最喜欢待的地方,是老火车站的钟楼。钟楼的内部有一架老旧的木质楼梯,盘旋而上,
通往顶部的钟室。每到傍晚,夕阳会从钟楼的窗户里透进来,把楼梯染成金黄色。
他们会坐在楼梯上,一边看着夕阳,一边讨论当天的发现。“你看这份资料。”一天晚上,
卡里姆带来了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约翰·威尔逊”的名字。
“他是当年设计老火车站的英国建筑师。”卡里姆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手稿,
还有一些手绘的设计草图,“里面记载了他设计这座建筑时的想法,
他说他特意把钟楼的高度设计成18.9米,
因为***6年是吉隆坡成为雪兰莪州首府的年份。”林疏桐凑过去,看着笔记本上的草图。
草图上的钟楼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寺穹顶,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尊重当地的文化,
是建筑的灵魂。”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大学时写的论文,里面曾提到“建筑是文化的载体”,
此刻这句话在她心里有了更深刻的含义。“威尔逊后来为什么离开马来西亚了?”林疏桐问。
卡里姆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黑白照片:一个穿着西装的英国男人,
正和一个穿着纱笼的马来女人站在火车站前,女人的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他爱上了一个马来女人,也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卡里姆轻声说,
“但在当时的英国殖民政府里,种族间的婚姻是不被允许的。1920年,他被迫返回英国,
再也没有回来过。”林疏桐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她的眼睛和卡里姆一样,是深褐色的,
带着温柔的光。“那这个女人和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她追问。
卡里姆摇了摇头:“资料里没有记载,只知道威尔逊离开后,
这个女人就带着孩子搬到了槟城,从此杳无音讯。”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钟楼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林疏桐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为威尔逊和那个马来女人的爱情,也为那些被历史尘封的故事。
“我们一定要把这座火车站修复好。”她轻声说,像是在对卡里姆承诺,
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诺,“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这么多故事。”卡里姆看着她,
深褐色的眼睛里映着夕阳的余晖。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林疏桐头发上的一片灰尘,
指尖碰到她的头皮时,两人都愣了一下。卡里姆迅速收回手,咳嗽了一声,
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酒店吧。”林疏桐点点头,跟着他走下楼梯。
夜晚的老火车站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窗户的声音,像谁在低声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他们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偶尔会有几只蝙蝠从头顶飞过,翅膀扇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下周是开斋节,
你有什么安排吗?”卡里姆突然问。林疏桐摇了摇头:“项目组只放两天假,
我可能就在酒店里整理资料。”卡里姆停下脚步,看着她:“我家在槟城有一栋老房子,
我父母想邀请你去槟城过节。我们可以顺便去找找威尔逊那个女人的下落,
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老火车站的故事。”林疏桐的心跳突然加速,她看着卡里姆的眼睛,
里面满是期待。她想起自己来马来西亚前,母亲反复叮嘱“不要和当地人走得太近”,
可此刻,她却无法拒绝卡里姆的邀请。那些所谓的“差异”,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
早已变成了彼此吸引的理由。“好。”她点点头,月光下,卡里姆的笑容像一颗饱满的山竹,
甜得让人安心。开斋节当天,林疏桐和卡里姆一起坐高铁前往槟城。
卡里姆的父母早已在高铁站等候,母亲穿着一身鲜艳的纱丽,
手里捧着一个装满“kuih”马来糕点的竹篮;父亲则穿着白色的巴汝,戴着宋谷帽,
笑容温和。看到林疏桐,母亲热情地走上前,
把一个用金色纸包裹的糖果递给她:“欢迎你来我们家,孩子。
”槟城的老房子藏在乔治市的巷子里,外墙爬满了三角梅,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榴莲树。
走进屋内,林疏桐惊讶地发现,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中式的水墨画,
旁边还贴着印度教的神像海报,而餐桌上,
早已摆好了马来风味的椰浆饭、印度风味的咖喱鸡,还有中式的炒青菜。“我母亲是印度裔,
父亲是马来裔,而我的祖母,是华人。”卡里姆在林疏桐耳边轻声解释,“我们家,
就是一个小小的‘马来西亚’。”中午吃饭时,卡里姆的父亲突然说起了威尔逊的故事。
“我小时候听祖父说过,当年有一个英国建筑师,爱上了一个马来女人,后来被迫离开。
”他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那个女人,好像就住在乔治市的阿依淡区,
听说她后来开了一家卖手工蜡染布的小店。”林疏桐和卡里姆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吃完饭,他们立刻动身前往阿依淡区。这里的巷子狭窄而热闹,
两侧的店铺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卖蜡染布的、卖香料的、卖海鲜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沿着巷子一家家打听,直到夕阳西下时,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停下。店铺的门楣上,
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威尔逊蜡染坊”。推开门,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拿着一块靛蓝色的蜡染布。“请问,
您知道约翰·威尔逊吗?”卡里姆轻声问。老奶奶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了光:“你们是来打听我祖父的吗?”原来,
这位老奶奶正是威尔逊和那个马来女人的孙女。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木盒,
里面装着威尔逊当年写给女人的信。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亲爱的阿米娜,
我在英国的每一个夜晚,都在想念吉隆坡的雨季,想念老火车站的钟声,更想念你。
”老奶奶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照片,照片上,一个英国男人正牵着一个马来女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