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尚未完全驱散病房走廊上的阴影时，他己经穿着白大褂在值班台前翻看着病历。
今日的门诊预约比往常都要稀少，或许是连日的阴雨让人们宁愿在家而非医院里消磨时光。
八点刚过，一名护士推开门，低声对林安道：“林医生，急诊室送来个新患者，情况有些特殊。”
林安抬头，见护士神色紧张，便将手中的病历合上：“怎么了？
精神分裂还是癫痫？”
“都不像。”
护士摇头，“她……说话断断续续，时而清醒，时而胡言乱语。
还说自己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林安心中微微一动，精神科的病人总有出人意料的言行，但每一次诡异的描述都像是一面照妖镜，映照出某种不安。
他随护士来到急诊室，推开门时，一股消毒水和霉湿混杂的味道扑鼻而来。
病床上的女孩约莫二十岁上下，瘦削的身形缩在洁白的被褥里。
她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游离不定。
林安走近，先做了常规检查，女孩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血压、心跳都在正常范围。
她的目光扫过林安，忽然咧嘴笑了笑，笑容带着一丝扭曲。
“你好，我是林医生。”
林安语气尽量温和，试图获得她的信任，“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眼睛在空中游走，仿佛在追寻着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我叫宋思雨。”
林安点头，在病例本上记下。
宋思雨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喝水，林安让护士递来一杯温水。
她却迟迟没有接，只是用手指在被单上画着奇怪的符号。
林安注意到那些符号像是扭曲的眼睛，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思雨，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林安继续引导。
宋思雨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她看着林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它们在看我……那些影子……不可名状的影子……”林安皱了皱眉，心中的不安逐渐加重。
他不是第一次遇见声称“被东西盯上”的患者，但宋思雨的神情中却没有常见的妄想症患者的疯狂或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麻木和绝望。
“什么影子？”
林安耐心地问。
宋思雨的手指停了下来，紧紧抓住被单，指节泛白。
“它们没有形状，也没有声音。
可我能感觉到它们就在房间里……在黑暗里……在梦里……它们让我看见了很多东西，很多我本不该看见的东西。”
林安翻看她的急诊记录，宋思雨昨夜突然在家中发作，家人发现她蜷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
送来医院后，她一度情绪失控，声称有“不可名状的存在”在逼近她。
“你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林安问。
宋思雨摇了摇头，眼神却变得飘忽。
“没有……以前没有……首到那个梦……我梦见自己走进一片迷雾，雾里有很多影子，它们都没有脸，只有黑色的眼睛……我醒来后，就一首能看见它们。”
林安的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精神病学中，幻觉、妄想并不罕见，但宋思雨的叙述带着一种诡异的连贯性，仿佛她所描述的并非幻觉，而是一种真实的体验。
“你在梦里还看见了什么？”
林安问。
宋思雨忽然低头，声音变得嘶哑：“我看见了一个门，门后是黑色的海……那些影子在海上漂浮，它们的眼睛都在看我。”
林安下意识地记下她的话，心中却有些动摇。
他想起自己昨夜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自己在医院的长廊里行走，脚下的地砖变成了翻涌的水波。
林安甩了甩头，将不安压下。
“你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头痛、恶心、眩晕？”
宋思雨摇头，忽然盯住林安的脸：“你……你也看见了吗？”
林安愣了愣，嘴角浮现一抹尴尬的微笑。
“我没有看见什么。
你现在很安全，我们会帮助你。”
宋思雨的嘴角微微抽搐，像是在忍受某种无形的压力。
她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双手紧紧抓住被单。
林安见状，示意护士准备镇定剂，打算暂时稳定她的情绪。
就在这时，宋思雨忽然剧烈挣扎，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喊：“它们来了！
它们就在门口！
你们看不见吗？
你们都看不见吗？”
她的声音几乎划破了病房的寂静，惊得护士慌忙按住她。
林安迅速注射镇定剂，宋思雨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眼神变得呆滞。
她的唇边仍在蠕动，似乎还在喃喃自语：“门……门要开了……”病房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林安和护士在沉默中对视。
林安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灰色天空，心头有种莫名的压抑。
他翻看宋思雨的个人信息，发现她是一名大学生，家境普通，学业也无异常记录。
林安的手指在病例本上停留，脑海中却回荡着宋思雨的低语：“不可名状的影子……门要开了……”午后的阳光洒进病房，斑驳地映在地板上。
林安却觉得这阳光似乎无法驱散空气中的阴翳。
他走出病房，来到医生办公室，随手翻开一本精神科教科书，试图寻找宋思雨症状的合理解释。
书页上的文字无数次提到“幻觉”、“妄想”、“精神分裂”，却没有任何一条能让林安释怀。
林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的梦境，以及宋思雨所说的“黑色海洋”和“没有脸的影子”。
那些画面仿佛在迷雾中招手，诱导着他一步步靠近。
他知道，作为医生，他必须保持理智、科学和距离。
可宋思雨的一切却像一道裂缝，将他习以为常的世界撕开了一角。
林安低头望着桌上的病例，隐隐觉得，这个女孩的出现，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迷雾，正在悄然蔓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