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测灵石柱立在广场中央。它很高，也很粗，像一根撑天的柱子，黑黢黢的。
我前面还有很多人。他们一个个走上去，把手放上去。石柱就发光。有的人，亮一道红光，
像火。那是火灵根。有的人，亮一道蓝光，像水。那是水灵根。光越亮，
就说明灵根品阶越高。今天光最亮的人，是柳飞絮。她走上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
她穿着一身云纹白裙，裙摆随着步子轻轻摇。她不像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她身上总是很干净。
柳飞絮把手放在石柱上。哗——一道水蓝色的光冲天而起。那光很纯，很亮，
像一块无瑕的蓝宝石，把整个广场都映成了蓝色。高台上，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长老们，
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天阶！是天阶水灵根！”“百年不遇，百年不遇啊！”人群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在喊她的名字。柳飞絮。柳飞絮。我站在人群里，看着她。她站在光里，
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的眼睛是亮的。她好像天生就该站在那里。
一个大长老当场就收了她当亲传弟子。她对着长老们盈盈一拜，然后走下高台。
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看我。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
就像这广场的青石板，和天上那轮太阳一样远了。轮到我了。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身后有人在小声议论。“是姜澈，他和柳师姐以前走得很近。”“嘘，别乱说。一个天，
一个地，怎么可能。”“就是，你看他那紧张样，估计就是个黄阶灵根，撑死了。”我没听。
我走到石柱前，学着别人的样子，把手放了上去。石柱很凉。我心里想着，什么都好，
只要能修炼就行。黄阶也行。2石柱内部，先是亮起一道金色光芒。很细，像一根金线。
我心里一喜。金灵根，虽然细了点，但好歹是有了。可那金光还没稳定下来，
旁边突然又窜起一道绿色的光。绿光撞在金光上，两道光抖了一下。紧接着，
蓝色、红色、黄色，一道接一道地冒了出来。五种颜色的光芒，像五条见了血的疯狗，
在石柱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地撕咬，彼此冲撞。石柱发出了“嗡嗡”的响声，像是要被撑爆了。
广场上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没见过这种场面。高台上的长老们也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情况？”“五种属性？怎么可能！”五色光芒纠缠着，谁也不服谁，
最后搅成了一团浑浊的颜色。然后“噗”的一声，像一根蜡烛被吹灭了。所有的光，
都消失了。石柱重新变回了黑黢黢的样子，只是在最中间，留下了一点点暗淡的灰色，
像死鱼的眼睛。广场上安静得可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过了好几秒，
才有人像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个笑声，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油锅。
整个广场的嘲笑声，轰然爆发。“五行废根！竟然是传说中的五行废根！”“哈哈哈，
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才，原来是个废物！”“五种属性互相冲突，灵气入体就会自己打起来，
这辈子都别想凝气了。”“比凡人还不如，凡人至少不会被灵气撑爆。”高台上的执事长老，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拿起朱笔，在我的名字后面，重重写下三个字。五行废根。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压在了我的身上。我站在原地，手还贴在冰冷的石柱上。
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原来，我连个黄阶灵根都不配有。3柳飞絮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还是穿着那身云纹白裙，裙摆上绣的云，好像都在嘲笑我。她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过来，嘲笑声也小了下去，变成了看好戏的嗡嗡声。她从怀里，
掏出一枚玉佩。那玉佩是我送她的。是我爹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玉的质地很好，冬暖夏凉，
我从小就戴着。三年前，我把它送给了她。我说，等我进了内门，就去柳家提亲。她说好。
现在，她把这枚玉佩拿了出来。她没有看我，眼睛看着别处，
好像看我一眼都是脏了她的眼睛。她松开手。玉佩掉在了我脚下的青石板上。“啪嗒。
”声音很轻，但在我耳朵里，比打雷还响。玉佩没碎，只是在地上滚了两圈，
停在我鞋尖前面。上面好像还带着她的体温。“姜澈，”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很冷，
“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看着地上的玉佩，没说话。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在今天，
塌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她说，“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你好自为之。”说完，
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她走向高台的方向，走向那个天阶水灵根该去的地方。
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周围的嘲笑声又响了起来，
比刚才更放肆。一个穿着华服的弟子，是外门的第一人，叫赵腾。他一直都在追柳飞絮。
他走到我身边，用脚尖踢了踢那块玉佩。“听见了吗，废物？”他笑着说，
“飞絮师妹让你好自为之呢。别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慢慢地弯下腰，
捡起了地上的玉佩。玉佩很凉。我把它攥在手心，转身，默默地走下高台。身后，
赵腾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下一个！”那声音，意气风发。4测灵大典结束了。
天才是天才，废物是废物。所有人都被划分得明明白白。
柳飞絮直接住进了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山峰，那里灵气浓郁得能滴出水来。而我，
被外门管事叫到了执事堂。管事姓李，是个胖子，脸上总是油光光的。他以前见了我，
还会笑呵呵地叫一声“姜师侄”。今天，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从一堆文书里，
抽出一张派工令，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姜澈。”他慢悠悠地说，“宗门有宗门的规矩，
不养闲人。你既然是五行废根，无法修炼，那就去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吧。
”我拿起那张派工令。上面写着三个墨迹淋漓的大字：五行矿坑。我的心沉了下去。
五行矿坑，是青云宗最凶险的地方之一。那不是什么宝矿，而是一处废矿。
里面的五行灵石矿脉因为多年前的一次地动，全都碎裂了，混在了一起。
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气狂暴地纠缠，互相冲突，形成了一片绝地。正常的修士进去，
灵气入体，就会被那驳杂的能量冲得经脉寸断，走火入魔。只有那些犯了大错，
被废了修为的弟子，才会被罚去那里当苦力，挖一些混杂的废矿石，直到老死。
李管事看我脸色发白，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讥讽。“怎么？不愿意？”他说，
“这是宗门的安排。你一个废根，能有个地方待着就不错了。别不知好歹。
”我捏紧了手里的派工令。纸张的边缘，被我捏得发皱。“我知道了。”我低声说。
“知道就好。”李管事不耐烦地挥挥手，“今天就去报道。别想着偷懒，那里有执事盯着。
要是敢跑，打断你的腿。”我拿着派工令，走出了执事堂。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我看见很多新晋的弟子，都领到了新的身份牌和修炼资源，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他们路过我身边时，都会停下，指指点点。“快看，就是他，那个五行废根。”“真可怜，
听说被分到五行矿坑去了。”“可怜什么，自作自受。一个废物，还想攀附柳师姐。
”我低着头，走得很快。我不想听。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曾经承载了我所有梦想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羞辱。5五行矿坑在青云宗最偏远的后山。
这里荒无人烟，连鸟叫都听不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深吸一口，
就感觉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我的肺。矿坑的入口，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的嘴，黑洞洞的，
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五彩瘴气。一个瘦高的中年执事，守在入口的草棚里。
他看了我的派工令，眼皮都懒得抬。“进去吧。”他指了指里面，“最底层，三号矿道。
每天交够一百斤五彩石，才能上来换吃的。”说完，他扔给我一把破旧的矿镐和一个竹筐。
矿镐很沉，上面坑坑洼洼。我背着竹筐，拿着矿镐，走进了那个黑洞。刚一进去，
一股狂暴的灵气就扑面而来。红的，蓝的，黄的，各种颜色的灵气混在一起，
像一锅煮沸的杂菜汤。它们冲进我的身体，我的经脉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我疼得闷哼了一声。这就是五行废根的痛苦。正常的修士，哪怕是杂灵根，
也能引导一种或几种灵气，避开冲突。而我，五种属性一样“亲和”。这些狂暴的灵气，
争先恐后地往我身体里钻，然后在我的经脉里打成一团。我咬着牙，一步一步往矿道深处走。
矿道里很黑，也很潮湿。墙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光的石头，光很暗，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
路上，我看到了其他矿工。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们机械地挥舞着矿镐，敲下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石头，扔进背后的筐里。没有人说话。
这里只有“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沉重的喘息声。我找到了三号矿道。
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叫王虎。我认得他，是赵腾的跟班。
王虎看到我，停下了手里的活，咧开嘴笑了。他的笑，像狼看见了羊。“哟，
这不是我们的大天才，姜澈吗？”他把矿镐往肩上一扛，朝我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也围了上来，堵住了我的去路。“怎么，测出个宝贝灵根，
宗门奖励你来这里体验生活啊？”王虎用矿镐的木柄，一下一下地敲着我的胸口。“王师兄。
”我忍着疼，低声说，“我是被派来干活的。”“干活？”王虎哈哈大笑，
“你一个五行废根，连灵气都承受不住，干个屁的活！”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充满了恶意。“赵哥说了，好好‘照顾照顾’你。让你知道，有些人，
是你这辈子都惹不起的。”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好过的。
6在五行矿坑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熬。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到矿坑最底层。
这里的五行灵气最为狂暴，像无数把小刀子，无时无刻不在切割着我的身体。
我必须不停地挥动矿镐，敲打坚硬的岩壁，才能稍微分散一点注意力，
否则光是忍受经脉的疼痛，就足以让人发疯。每天一百斤五彩石的任务，像一座大山。
这种石头很重，密度很大。我要敲满整整一大筐，才能勉强凑够。等我背着沉重的石筐，
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爬出矿坑时，天已经黑了。换来的食物，
只有一个黑乎乎的、硌牙的馒头，和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填饱肚子。
王虎他们，总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们不需要干多少活。
他们会抢走那些新来或者老实巴交的人的矿石，凑够自己的任务量，然后早早地上去休息。
他们尤其喜欢“照顾”我。“哟，姜澈，今天的收获不错嘛。”王虎会一脚踩住我的竹筐。
然后，他的手下就会把我的矿石倒进他们的筐里。如果我反抗，换来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柳师姐的相好呢？醒醒吧！”他们打我的时候，
周围的矿工都只是麻木地看着，没有人敢出声。在这里，拳头就是道理。而我，
是一个连灵力都无法凝聚的废人。我只能咬着牙，蜷缩在地上，护住自己的头。等他们走了，
我才能从地上爬起来，拖着一身的伤，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我没有食物。饥饿和疼痛，
像两条毒蛇，啃噬着我的身体和意志。我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或许，
死在这里，也是一种解脱。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爹娘的脸。
他们是凡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成为仙人，光宗耀祖。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攥紧了藏在怀里的那枚玉佩。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脑袋清醒了一点。柳飞絮，
赵腾，王虎……还有那些嘲笑我，羞辱我的人。我把这些面孔，一个一个地记在心里。
只要我还没死，我就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7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
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满了泥污和干涸的血迹。但我的眼神，
却比以前更亮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每天被狂暴的五行灵气冲刷，我的经脉虽然痛苦，
但似乎也变得比以前坚韧了一些。最开始，我连呼吸都困难。现在，
我已经能勉强在这种环境下，正常地行走了。我的身体，好像正在慢慢适应这里的灵气。
这个发现，让我绝望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微弱的火苗。或许，五行废根，
并不是真的就毫无希望。我开始偷偷地尝试。我不再像以前那样，
只是被动地承受灵气的冲击。我试着用意念，去感受那些在我体内横冲直撞的能量。
金的锐利，木的生机，水的柔韧，火的爆裂，土的厚重。它们就像五匹烈马，谁也不服谁。
我试着去引导它们，安抚它们。这个过程很痛苦，每一次尝试，
都像是把我的经脉又撕裂了一遍。但我没有放弃。我每天干完活，就找一个最偏僻的角落，
蜷缩起来，默默地进行我的修炼。这种变化，没能瞒过王虎。他发现，
我好像越来越“耐打”了。以前他踹我一脚，我得半天爬不起来。现在，我很快就能站起来，
继续去挖矿。而且，我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那是一种他不理解的眼神，平静，但很深，
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这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烦躁和不安。一个废物，凭什么有这种眼神？
这天，他又抢了我的矿石。我像往常一样，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突然就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