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五年，我在国外拼得一身荣耀，回国那天，是想给沈聿一个惊喜。结果，惊喜变成了惊吓。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女孩，眉眼间，有我八分的影子。
飞机落地的时候，南城正下着小雨，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像化不开的糖。
我没让家里人来接，自己打了辆车，直接往老城区开。拉开车窗，那股子熟悉的，混着青草和旧砖墙味道的潮气就钻了进来。
五年了，好像什么都没变。
司机是个话痨，从后视镜里瞅我，“小姑娘，回国探亲啊？”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哟，看你这打扮，在国外混得不错吧？”
我笑了笑，没搭话。
不错吗？好像是吧。名校毕业，进了顶级律所，别人眼里，我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人。可那滋味，就像三斤核桃，砸开来，全是壳，肉就那么一丁点，还涩嘴。
这五年，我拼了命地往上爬，熬夜熬到心悸，跟人争项目争到差点打起来，为的什么呢？
说白了，就是为了挣一个“配得上”。
配得上我隔壁那个，从小就被人指着说“你们俩啊，天生一对”的沈聿。
车在巷子口停下，我拖着箱子，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巷子还是那么窄，两边的墙上爬满了藤蔓，雨水顺着叶子往下滴。
我们两家就住对门，院子里那棵石榴树，还是我俩小时候一块儿栽的。
我走到那扇熟悉的朱红色木门前，心里那点子近乡情怯，全变成了扑通扑通的期待。
我没敲门，沈聿他妈给过我钥匙，说这儿永远是我家。
我掏出钥匙，轻轻插进锁孔，转动。
门“吱呀”一声开了。
院子里，那棵石榴树长得更茂盛了，上面挂着几个青皮的果子。
屋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我换上鞋，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客厅里，沈聿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正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他的肩膀比五年前宽了不少，穿着件简单的白T恤，看着干净又舒服。
就是这个背影，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我刚想开口喊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就看见，他对面，沙发的地毯上，坐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条白裙子，长头发，很瘦，正仰着头，看着沈聿。
沈聿伸出手，很自然地，拨开她额前的一缕湿发，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他说：“头发怎么还是湿的？不是让你吹干吗？”
女孩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哈着气，像只取暖的小猫。
我站在玄关，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
就在这时，那女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转过了头。
一张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我的视线里。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张脸……
那双眼睛，那个鼻子，那个嘴唇……
像，太像了。
简直，就是从我脸上拓下来的。
如果说我是精装修版，那她，就是个毛坯房。有那么八分像，却处处透着一股子廉价和寡淡。
女孩看到我，愣住了，抓着沈聿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
沈聿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他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错愕，是……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
“乔……乔舒？”他的声音，有点干，“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女孩，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怎么？”我说，“不欢迎我回来啊？”
“还是说，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的……好事？”
导语：所有人都说，她是我的替身，是个笑话。我也这么以为。直到沈聿为了护着她，第一次对我冷了脸。我才发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我这话，说得挺冲的。
院子里那棵石榴树，还没熟透，摘下来吃，一准儿又酸又涩，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沈聿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把那个叫许念的女孩挡在了后面。
他看着我，眉头皱着，那表情，不是久别重逢的惊喜，反倒像是在处理一个天大的麻烦。
“你别误会。”他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干，“这是许念，我……我女朋友。”
女朋友。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三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拖着箱子，一步一步走进去，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刺耳得很。
我把箱子往墙边一放，发出“砰”的一声。
然后，我绕过他，走到那个叫许念的女孩面前。
她还坐在地毯上，仰着头看我，那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嗯，是挺像我的。
特别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下垂，看着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无辜劲儿。
我以前最讨厌我这双眼睛，显得没气场。没想到，现在倒成了别人模仿的范本。
“你好。”我冲她伸出手，脸上挂着标准的，客套的笑，“我叫乔舒，沈聿的……青梅竹马。”
我故意加重了“青梅竹马”四个字。
许念愣了一下，才有些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跟我握了握。
她的手，很凉，还有点潮，大概是紧张的。
“我……我叫许念。”她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许念？”我挑了挑眉，“哪个nian？”
“念念不忘的念。”
“哦……”我拖长了声音，笑了，“好名字。是挺让人……念念不忘的。”
我的话里，带着刺。
别说她，连旁边的沈聿都听出来了。
他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许念拉到了自己身边，那姿势，带着一股子保护的意味。
“乔舒，你刚回来，肯定累了。”他说，“我先送你回家，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送我回家？
我们两家就对门，用得着“送”吗？
这是在下逐客令呢。
我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不用了。”我收回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我自个儿有腿，就不劳烦沈大少爷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躲在沈聿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的许念，突然觉得挺没劲的。
跟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置气，掉价。
于是，我换上了一副笑脸，冲着沈聿说：“对了，我爸妈让我告诉你，晚上去我们家吃饭，给你接风洗尘。哦，不对，是给我接风洗尘。”
“我妈炖了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记得早点来啊。”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家，我妈正哼着小曲在厨房里忙活。
看见我，她先是一愣，随即手里的锅铲一扔，就冲了过来。
“哎哟我的乖女儿！你可算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妈好去机场接你啊！”
她抱着我，左看看，右看看，眼圈都红了。
我心里那点子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想给你们个惊喜嘛。”我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这孩子！”我妈嗔怪地拍了我一下，“行了，快去洗洗，换身衣服，马上就能吃饭了。”
“对了，我已经叫了小聿了，那孩子，肯定也想你想得紧。”
听到“沈聿”两个字，我心里又是一堵。
想我？
他要是想我，会找那么个玩意儿放在身边吗？
晚上七点，门铃响了。
我妈喜滋滋地跑去开门，“小聿来啦！”
门开了，进来的，不只是沈聿。
他身边，还跟着那个叫许念的。
她换了身衣服，还是简简单单的白T恤，牛仔裤，看着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手里还提着一盒茶叶，看见我妈，就有些紧张地鞠了一躬。
“阿姨好，我叫许念，是……是沈聿的女朋友。”
我妈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住了。
她看看沈聿，又看看许念，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
我爸也从书房里出来了，看到这阵仗，也是一愣。
饭桌上的气氛，尴尬得能用脚趾头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我妈没给许念好脸色，给她盛汤的时候，故意“手滑”，洒了她一身。
许念“啊”了一声，却不敢说什么，只是拿着纸巾，狼狈地擦着。
沈聿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很仔细地，帮许念擦着衣服上的油渍。
那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擦完，他抬起头，看着我妈，声音不重，却带着一股子冷意。
“张姨，她是我带来的客人。”
我妈被他噎了一下，脸色很难看。
我爸赶紧打圆场，“哎呀，你张姨就是不小心，小许，别介意啊。”
许念摇了摇头，“没……没关系。”
我坐在对面，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饭后，沈聿说要送许念回家。
我妈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小聿，你跟阿姨说实话，你跟那个女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还在跟乔舒置气呢？”
沈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张姨，你想多了。我和许念是认真的。”
“认真？”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跟这么个什么都没有的丫头是认真的？那我们乔舒呢？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所有人都以为你们……”
“那都是你们以为。”沈聿打断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乔舒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妹妹。”
妹妹。
呵，好一个妹妹。
我坐在客厅里，听着他们的对话，手里的杯子，被我捏得“咯吱”作响。
送走了沈聿他们，我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得直喘气。
“这个沈聿！真是昏了头了！那个叫许念的，你看见没？那眉眼，那鼻子，活脱脱就是照着你长的！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找不到正主，就找个冒牌货来恶心人吗？！”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那棵石榴树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又细又长。
是啊，他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很想知道。
于是，第二天，我直接杀到了沈聿的公司。
他的朋友，也是我的发小，周子昂，一见到我，就跟见了鬼似的。
“乔……乔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我说，“沈聿呢？”
周子昂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聿哥他……他在开会。”
“那就等他。”我直接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推门就想进去。
周子昂赶紧拦住我，“哎哎哎，乔姐，你别冲动啊！里面……里面有人！”
我懒得理他，一把推开门。
办公室里，窗明几净。
沈聿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文件。
而那个许念，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着。
阳光洒在她身上，画面，竟然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抬起头。
看到我，沈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我走到他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沈聿，我们谈谈。”
他看了看旁边的许念，说：“你先出去一下。”
许念点点头，放下书，站起身，很乖巧地走了出去，还顺手帮我们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想谈什么？”他问。
“谈她。”我开门见山，“她是谁？你从哪儿找来的？”
“她长得像我，你敢说这是巧合？”
沈聿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看着我，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让我心慌。
“她叫许念，是我女朋友。”他说，“至于长得像不像你，我没觉得。”
没觉得？
他是瞎了吗？
“沈聿，你别跟我装傻！”我有些失控，“你是不是因为我当年不告而别，还在生我的气？所以就找了这么个东西来故意气我？”
“你如果想让我回来，你直说啊！你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
那笑，很冷，带着一丝嘲讽。
“乔舒，”他说，“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为什么要气你？”
“你走，或者回来，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我的心脏。
我浑身一颤，脸色煞白。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爱的人，是许念。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
“至于你……”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之间，从来就只是邻居而已。”
说完，他绕过我，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许念正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水。
看到他出来，她把水递了过去。
他很自然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我们走。”
他们就那么，手牵着手，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一个人，站在那间空旷的办公室里，手脚冰凉。
邻居？
只是邻居而已？
那我们从小到大的二十年，算什么？
所有人的祝福和期待，又算什么？
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