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花的气息灌进教室，江稚鱼把新发的语文课本垒在桌角，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烫金的校名。窗外的蝉鸣还没完全歇下去，
和教室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混在一起，成了她初中生涯的第一支背景音。
班主任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来，身还后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男生，
最后一个少年格外扎眼——寸头修剪得利落，额角沾着细汗，白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
手里攥着的篮球还在往下滴水珠，鞋尖沾着的草屑蹭在瓷砖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少年径直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椅子腿在地面拖出轻微的声响。
江稚鱼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追着那道背影不放。
直到班主任敲了敲黑板大声地说：“安静！现在开始自我介绍，从第一组往后轮。
”她才猛地回过神，低头盯着课本上“百草园与三味书屋”的标题，耳朵却竖得笔直，
听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从耳边掠过。“下一个，最后排那位同学。”少年站起身，
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在调整呼吸。下一秒，清亮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脆感，
落在空气里：“大家好，我叫林澈。清澈的澈。”江稚鱼悄悄抬眼，
正好看见他微微扬起的嘴角，阳光从窗外斜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
那天的自我介绍还有谁，说了些什么，她后来全忘了，只记得“林澈”这两个字，
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晚回宿舍，
八个女生围坐在高低床之间的空地上，借着走廊透进来的灯光聊新同学。
有人说前排女生的发卡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有人吐槽数学课代表的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
还有人偷偷说隔壁班男生的校服裤腿卷得太高，
还有人说一些男生的头发像被屁轰了样直接炸毛肯定会被年级主任逮着。江稚鱼蜷在被子里，
原本只是安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角，可当话题落到“谁最帅”时，
她的嘴巴像是比脑子先动了起来，脱口而出：“林澈真的好帅！我要和他生猴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宿舍里突然安静下来。连走廊上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江稚鱼猛地捂住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甚至能感觉到耳朵在嗡嗡发烫。室友们愣了几秒，
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有人拍着她的床板喊：“江稚鱼！你可以啊！
才一天就敢立这么大的flag！”她掀开被子，咧着嘴傻笑，试图用笑声掩饰慌乱，
心里却乱糟糟的——自己甚至还没看清林澈的眼睛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怎么就说出了这种没头没脑的话？第二天早上，宿管阿姨的哨声把江稚鱼从梦里惊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昨晚那番“豪言壮语”像是被晨光冲淡了，只留下一点模糊的羞耻感。
洗漱时，室友还在拿这事打趣她，江稚鱼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打定主意：不能再想林澈了，
不过是个刚认识一天的同学，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可人的心思偏不随自己控制。早读课上，
江稚鱼盯着课本上的生字，余光却总往最后一排飘。林澈坐得笔直，
手里的笔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着，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见。
她赶紧收回目光，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把注意力拉回课本上——初一的课程不算难，
但江稚鱼小学时的基础没打好，数学卷子上的红叉越来越多，
作业本上的评语也从“继续努力”变成了“请认真听讲”。第一次月考后，家长会如期而至。
江稚鱼的妈妈拿着成绩单，手指在“数学38分”的数字上反复摩挲，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回家的路上，妈妈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进了家门，
才把成绩单摔在茶几上，声音陡然拔高：“全班倒数第五！江稚鱼，你在学校到底干什么？
上课睡觉还是跟人聊天？隔壁家小雨这次考了年级前十，人家是奶奶带着的，你！
我天天在你身边管着你，你就考这么一点分你对得起谁！你是怎么好意思考成这样的？
”江稚鱼攥着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妈妈还在不停地说，从她的成绩说到她的习惯，又从她的习惯说到“给家里丢脸”，
最后甚至拿起茶几上的竹条敲了敲茶几，指着门口：“再这样下去，你干脆别读书了！
出去打工挣钱，省得我天天为你操心！”那天晚上，江稚鱼躲在被子里哭到后半夜。
枕头被眼泪浸湿一大片，凉丝丝地贴在脸上。她想起林澈，想起他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
想起老师提起他时赞许的语气——人和人之间，怎么就差这么多呢？后来的日子里，
江稚鱼刻意避开林澈。走廊上遇见他，她会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地面的瓷砖缝，
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澈和同学在篮球场上打球，
江稚鱼就拉着朋友躲到树荫下，假装聊天，眼角的余光却总追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有一次，
她和朋友从食堂出来，正好撞见林澈和几个男生讨论物理题。他手里拿着练习册，
指尖点在题目上，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道题用牛顿第二定律更简单，
你们看这里……”江稚鱼脚步顿了顿，朋友拉了拉她的胳膊：“走啦，看什么呢？
”她慌忙应着，快步往前走，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又有点疼。
初二期中考试前的那段日子，江稚鱼像是突然开窍了。或许是妈妈的话刺激到了她，
或许是看着林澈的背影，心里生出了“不想再落后”的念头。
她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刷题，数学课本上的例题看了一遍又一遍，
英语单词背到口干舌燥，就连课间十分钟，都在草稿纸上演算习题。
室友们都说她像变了个人，以前总爱跟着她们一起聊八卦，现在却总抱着书本不放。
成绩出来那天，江稚鱼忐忑地挤在公告栏前，从最后一名往前找自己的名字。当“江稚鱼，
第23名”这几个字映入眼帘时，她愣了几秒，随即捂住嘴，
眼泪差点掉下来——自己竟然从倒数第五，进步到了中游！她蹦蹦跳跳地跑回家，
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可妈妈接过成绩单，只是扫了一眼，就随手放在了桌上，
语气平淡：“才进步这么点就高兴成这样？你看看人家林澈，又是年级第一。
这点成绩有什么好骄傲的？下次要是掉下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稚鱼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心里的雀跃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晚饭时，
妈妈又提起了她的成绩，说她“骄傲自满”“容易退步”，还说要给她报三个补习班。
江稚鱼终于忍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声音带着哭腔：“妈！我进步了二十多名，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夸我？你总拿我和别人比，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差吗？”妈妈愣住了，
随即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不是为了你好吗？现在不努力，以后怎么办？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今天说的都是对的！”“可你从来都看不到我的努力！
”江稚鱼喊出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那天晚上，江稚鱼摔门跑了出去。
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秋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像堵着一团火，烧得她难受。她想起林澈，
想起他在篮球场上奔跑的样子，想起他解题时专注的眼神——他好像永远都那么优秀，
永远都那么轻松，而自己，却像个笨拙的蜗牛，一点点往前爬，却还是得不到认可。
不知道走了多久，江稚鱼竟然走到了学校附近的篮球场。夜色渐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