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晨两点,“奇点纪元”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外卖盒子堆在角落,
空气里是红牛和速溶咖啡混合的味道,一种属于创业公司的特殊香氛。
祁放靠在人体工学椅上,脖子后仰,疲惫地转动着。他转头,目光落在身边站着的岑蔚身上。
灯光勾勒出她利落的侧脸,冷静,专注。岑蔚的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划过,
上面是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标题是《5000万A轮投资意向书》,
发件人是业内顶尖的“晨星创投”。“明天发布会结束,法务会跟进合同细节。
”岑蔚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精准的鼓点,敲在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心上。瞬间,
压抑已久的寂静被撕开一道口子。一阵克制的欢呼声响起,随即又被大家强行压了下去,
变成了拳头和手掌的无声碰撞。一个年轻的程序员激动地合上笔记本,
声音发颤地喊道:“蔚姐,放哥,我们成了!”“三年啊!我终于能跟我妈说,
我不是在搞传销了!”“明天发布会,我们要把《星域回响》的名字,刻在整个游戏史上!
”祁放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岑蔚。这个比他大三届的学姐,从大学时创立游戏社团开始,
就一直是他的主心骨。她说行,那就一定行。岑蔚也正好回过头看他,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她的眼神里,平日的冷静被一丝难得的笑意融化。她拿起桌上一罐冰镇可乐,递给祁放。
“辛苦了。”“最后再检查一遍服务器压力测试,”她补充道,“明天,不能出任何问题。
”祁放接过可乐,金属罐体冰凉。他“嗯”了一声,拉开拉环,气泡嘶嘶作响,
像是在为他们庆祝。他转回自己的电脑前,双手重新放在键盘上。屏幕上,
密密麻麻的绿色字符瀑布般流淌,那是《星域回响》的心跳。每一行代码,
都是他们这群人三年来不眠不休的证明。这是他的世界,一个由0和1构建的,
即将震撼所有人的世界。他喝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胜利的甜味。突然,
他右下角的一个服务器监控窗口,那条代表带宽流量的绿色曲线,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毫无征兆地垂直向上冲去。它瞬间撞破了代表常规峰值的黄色警戒线,然后毫不犹豫地,
狠狠撞穿了代表极限承载的红色天花板。刺耳的警报声,像是利刃划破玻璃,
撕裂了整个办公室的欢庆和宁静。所有人都愣住了。祁放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瞳孔猛地收缩。这不是压力测试。这是攻击。2警报声在狭小的办公空间里疯狂回响,
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咙。“怎么回事?!”“是不是压力测试的脚本写错了?
”“不对!你看这个流量来源!是匿名的!而且是分布式的!”祁放的十指已经化作残影,
在键盘上疯狂敲击。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屏幕反射的幽光。命令行窗口一个个弹出,
代码飞速滚动。“防火墙被绕过了!”“一级权限被攻破!”“他们在访问核心数据库!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射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岑蔚快步走到祁放身后,
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椅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声音沉稳:“能追踪到来源吗?”“不行,”祁放的声音干涩无比,“对方是高手,
用了几十个国家的代理服务器做跳板,根本追不到头。”“能拦住吗?”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祁放没有回答。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正在被飞速复制的数据流。
那个进度条,像一把正在切割他们心脏的冰冷手术刀。进度条的尽头,
是他们公司最核心的资产,是整个《星域回响》的底层源代码。那是他们三年的心血,
是他们的一切。“断网!物理断网!”一个程序员嘶吼着,冲向机房。晚了。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交换机电源的前一秒,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到了100%。一切戛然而止。
刺耳的警报声停了。疯狂滚动的代码也停了。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空气凝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祁放的手指还悬在键盘上,身体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地靠回了椅背。他的显示器上,
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命令行提示符,在一片漆黑中,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为力。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实习生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怎……怎么了?
”有人颤抖着问。那个实习生抬起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用手指着手机屏幕。离他最近的一个程序员捡起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国际知名的程序员社区论坛,一个刚刚发布的帖子,标题被加粗置顶。
《“奇点纪元”大作<星域回响>完整源代码,免费下载,尽情享用。》下面,
是一个蓝色的下载链接。链接旁边的下载次数,正在以每秒几百次的速度,疯狂向上跳动。
完了。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黑白色。3天亮了。但“奇点纪元”的办公室里,
却比深夜还要黑暗。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或坐或瘫在自己的工位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屏幕。屏幕上,
那个下载链接的数字已经突破了十万。他们的心血,他们的梦想,
现在成了一个任人随意下载、随意把玩的免费资源。像一个笑话。
岑蔚的手机从昨晚开始就响个不停,她一个也没接。
直到一个备注着“晨星-李总”的电话第三次打来,她才缓缓地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岑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客气而冰冷的声音,“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
”“经过我们投委会的紧急会议,我们一致认为,‘奇点纪元’的核心资产已经泄露,
其商业价值已不复存在。所以……”李总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词。
“……我们决定,正式撤回对贵公司的投资意向书。”尽管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但当“撤回”两个字清晰地从听筒里传来时,办公室里还是响起了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了。“我明白。”岑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可怕,
“感谢李总告知。”她挂断电话,将手机屏幕朝下,盖在桌上。这个小小的动作,
仿佛一个信号。一直强撑着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我不干了!
”一个负责引擎优化的核心程序员猛地站起来,将键盘狠狠砸在桌上,“三年!
我他妈的陪着公司熬了三年!头发都快掉光了!换来的是什么?源代码被人挂在网上当猴耍!
”他红着眼睛,扫视着一张张绝望的脸。“现在投资也没了!我们拿什么跟天穹互娱斗?
拿头吗?散伙吧!都他妈的散伙吧!”他的话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染了整个办公室。“是啊,
还撑着干嘛?”“天穹互娱明天就要开新游戏发布会了,我们呢?我们连发布会都开不成了。
”“我女朋友还等着我拿了年终奖结婚呢……”一个年轻男孩说着说着,
竟趴在桌上哭了起来。人心,散了。就在这时,办公室前台的大屏幕电视突然自动亮了起来。
屏幕上,是“天穹互娱”年度游戏发布会的现场直播。富丽堂皇的舞台,闪耀的聚光灯,
座无虚席的媒体和玩家。天穹互娱的CEO,一个叫赵天宇的男人,
正意气风发地站在舞台中央。“……我们深知,创新的道路总是充满坎坷。
”赵天宇的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在昨晚,我们的一位‘友商’,
就不幸遭遇了一次毁灭性的技术事故。”“我们对此表示同情。但同时,这也提醒我们,
只有最强大的技术壁垒,才能保护好创作者的心血。”台下一片附和的笑声。赵天宇顿了顿,
话锋一转,声音充满了傲慢。“当然,我们天穹互娱,也乐于‘学习’和‘借鉴’。
听说那份源代码里有不少有趣的想法。所以我们决定,在一个月内,
上线一款全新的、借鉴了这些优秀创意的游戏,并且……永久免费!”“就当是,
替他们完成未竟的梦想吧。”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
“奇点纪元”的办公室里,死寂一片。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公开处刑。他们不仅要你死,
还要踩在你的尸体上,举办一场盛大的狂欢。4天穹互娱的发布会,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捅进了“奇点纪元”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赵天宇的每一句话,都通过网络直播,
化作最恶毒的嘲讽,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那句“替他们完成未竟的梦想”,
彻底击垮了所有人最后的心理防线。“欺人太甚!”“这就是赤裸裸的抢劫!
”发布会还没结束,办公室里就有人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没有人说再见,也没有人指责。
他们只是低着头,将自己的水杯、盆栽、键盘鼠标装进纸箱,然后像幽灵一样,
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门口。曾经充满梦想和激情的办公室,此刻只剩下人去楼空的萧瑟。
岑蔚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些熟悉的身影,一个个融入人潮,消失不见。她的拳头,
在身侧悄然握紧。三天。仅仅三天时间,一个五十人的团队,走得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更致命的是,天穹互娱的HR开始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
精准地给他们剩下的核心员工打电话。“王工,我是天穹的HR。
赵总非常欣赏您的技术能力,我们这边引擎开发总监的位置还空着,年薪三百万,加期权,
您考虑一下?”“李姐,别在小作坊浪费您的美术才华了。来我们天穹吧,业内最好的资源,
最大的平台,薪资翻倍,签字费五十万。”每一个电话,都是一次酷刑。留下来的人,
不是不动心。他们只是还念着一份旧情,或者说,还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这份幻想,
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祁放把自己锁在小小的服务器机房里,
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窝深陷,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他面前摆着三台显示器,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日志文件和数据包。他在复盘。他像一个疯子一样,不吃不喝不睡,
一遍又一遍地回溯着那个被攻击的夜晚,试图从海量的数据垃圾中,
找出那个幽灵黑客留下的蛛丝马迹。他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自己亲手搭建的堡垒,
会如此不堪一击。这是对他技术生涯最大的侮辱。岑蔚端着一杯热牛奶和一份三明治走进来,
轻轻放在他手边。“吃点东西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祁放毫无反应,
他的眼睛像被黏在了屏幕上,瞳孔里只有飞速滚动的代码。“祁放。”岑蔚加重了语气。
他还是没动。岑蔚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直接按下了他面前主显示器的电源键。屏幕,
瞬间黑了下去。祁放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切断了生命线。他缓缓地转过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空洞。“蔚姐,”他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
“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是怎么进来的。”“三百万行代码,我亲手写的防火墙,
我设计的加密算法……就这么被毁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技术天才信仰崩塌后的绝望。
岑蔚看着他这个样子,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拉过一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祁放,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尽力了。”“也许……也许我们该考虑一下,申请破产清算了。
”当“破产”两个字说出口时,岑蔚感到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放弃,是此刻最理智,
也是最痛苦的选择。祁放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曾经能敲出整个世界的手。
现在,这双手,却连自己的梦想都守护不了。5“破产”这个词,像一块巨石,
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办公室外面,最后几个留守的员工也听到了岑蔚的话。
他们没有惊讶,只是脸上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一个下午,
公司的律师和会计师都来了。他们带来了厚厚一叠文件,关于资产清算,关于债务处理,
关于员工遣散。每一页纸,都像一份死亡通知书。
岑蔚面无表情地听着律师讲解着复杂的流程,偶尔点一下头。她的冷静,
让专业的律师都感到一丝寒意。祁放则像个局外人,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他没有去看那些文件,也没有去听那些流程。他只是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连上了那个挂着他们源代码的国际程序员论坛。他看着那个下载链接后面的数字,
已经变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37万”。他点开下面的评论区。“感谢楼主分享,
代码写得很漂亮,虽然漏洞也一样多。”“结构不错,就是安全策略太天真了,
像个大学生的作品。”“我找到了一个致命的逻辑后门,
只要一行代码就能让所有玩家数据清零,这帮程序员是干什么吃的?”“哈哈,
我已经用这个源码搭了个私服,准备卖装备了。”一条条评论,像一把把尖刀,
反复切割着他的尊严。侮辱,嘲讽,怜悯。这些评论,比天穹互娱的公开处刑,更让他痛苦。
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同类”,是全世界的程序员。他亲手创造的世界,
正在被同行们肆意地拆解、批判、嘲笑。他的骄傲,被碾得粉碎。夜深了,
律师和会计师都已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岑蔚和祁放,还有一桌子冰冷的法律文件。
岑蔚终于处理完了所有邮件,她站起身,走到祁放身边。“回家睡一觉吧。”她轻声说,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祁放没有动,他只是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
“蔚姐,我们真的……就这么认输了吗?”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不甘。岑蔚沉默了。
她何尝甘心?这是她堵上了一切的事业,是她反抗家族安排的证明。但现实是,
他们已经没有牌可打了。资金链断裂,核心团队流失,源代码公开,竞争对手围剿。
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一家创业公司死上一百次。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抗拒的名字——“父亲”。她走到走廊尽头,
按下了接听键。“蔚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而沉稳的D音,“我看到新闻了。
闹够了就回家吧,恒星资本副总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
”“游戏那种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不适合你。”岑蔚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
“不用了。”她冷冷地回答,“我的事,自己会处理。”挂断电话,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家族的压力,事业的失败,团队的瓦解……所有的重担,在这一刻,
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膀上。她感到一阵眩晕,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感,
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也许,父亲说得对。也许,她真的错了。
当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办公室时,却看到祁放正直挺挺地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紫。“祁放?”岑蔚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
“你怎么了?”祁放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瞳孔涣散,
仿佛灵魂出窍。岑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屏幕上,是他们那份被泄露的源代码。只是,
此刻的源代码,在岑蔚看来,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但在祁放的眼中,整个世界,
已经彻底变了模样。6祁放的视线里,那片熟悉的黑底绿字的代码海洋,
正发生着诡异而恐怖的变化。一行行他亲手写下的字符,开始扭曲、变形。紧接着,
无数条刺目的红色细线,从代码的缝隙中凭空滋生出来。它们像蛛网,像血管,
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瞬间爬满了整个屏幕。每一条红线,都精准地连接着一个变量,
一个函数,一个逻辑判断。它们交织缠绕,将代码中所有脆弱、有缺陷、存在隐患的部分,
都以一种暴力的方式,标记了出来。“这是……”祁放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
他以为这是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导致的幻觉。他猛地闭上眼睛,用力揉着酸胀的太阳穴,
然后再次睁开。红线还在。它们甚至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刺眼,仿佛要从屏幕里钻出来,
刺进他的视网膜。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一软,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重重地摔在地上。“祁放!”岑蔚的惊呼声,是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祁放从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的针头。岑蔚趴在床边,似乎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他只是因为疲劳过度,加上精神受到巨大刺激,才导致的休克。
医生让他好好休息。祁放轻轻地拔掉手上的针头,悄无声息地穿好衣服。
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岑蔚,替她盖好滑落的外套,然后走出了病房。他需要验证一件事。
一件关乎他是否已经疯掉的事。半小时后,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他深吸一口气,
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坐下,然后缓缓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段源代码。来了。
和在医院昏倒前一模一样。那些刺目的红色线条,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密密麻麻,
纵横交错,像一张巨大的、标记着所有死亡陷阱的地图。这不是幻觉。
祁放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移动鼠标,点中了其中一条最粗的红线。
这条红线,连接着游戏的用户登录模块和一段数据加密算法。他顺着红线的指引,
逐行阅读代码。一开始,他什么也没看出来。这段代码逻辑严谨,
是他亲自编写并反复测试过的,不可能有问题。但当他盯着那段代码超过三十秒后,
大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一个极其隐蔽的逻辑漏洞,像隐藏在水面下的冰山,
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在某种极端情况下,
当用户登录请求和服务器时间戳发生一个微秒级的误差时,
这段加密算法会生成一个错误的密钥,而这个错误的密钥,恰好可以绕过后台的二次验证!
这个漏洞,极其罕见,触发条件极为苛刻。别说是他,就算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安全专家,
用最先进的工具,也几乎不可能发现。但是,它确实存在。一旦被利用,
黑客就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玩家的身份登录游戏。祁放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颤抖着,
又看向另一条红线。这条线标记了一个关于物品掉落的随机数生成函数。他凝神看去,
几分钟后,他骇然发现,这个随机数,并非真正的随机。它的生成规律,
和一个隐藏极深的服务器进程有关,每隔4096次,就会出现一次可预测的循环。
如果有人发现这个规律,就可以百分之百地刷出游戏里的稀有道具。接着,是第三条,
第四条,第五条……一个又一个他曾经引以为傲,认为完美无缺的代码模块,
此刻在他的眼中,都变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这些红线,不是幻觉。
它们是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真实”。它们是代码的X光片,
能照出所有隐藏在深处的“癌细胞”。在公司遭遇毁灭性危机的巨大精神刺激下,
祁放并不知道,一种名为代码洞察之眼的、堪称神迹的能力,已经在他身上悄然觉醒。
他看着屏幕上那片被红色线条覆盖的“废墟”,心中的绝望和不甘,
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的火焰所取代。一个打败一切的计划,在他脑中,开始野蛮生长。
7祁放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他没有再试图去寻找那个黑客,
也没有再去哀叹自己的失败。他像一个第一次得到显微镜的生物学家,
贪婪而痴迷地探索着自己新获得的能力。他打开了公司所有的项目代码库。
从《星域回响》的最新版本,到三年前写下的第一行“Hello World”。
从服务器后端,到客户端引擎,再到小小的GM工具。无一例外。只要他的目光所及,
那些代表着漏洞、缺陷和优化空间的红色线条,就会如期而至。有些红线很细,
代表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比如一个可以优化的算法,可以节省零点几毫秒的运算时间。
有些红线则粗如血柱,触目惊心。那代表着足以让整个系统瞬间崩溃的致命缺陷。
祁放惊骇地发现,如果《星域回响》真的按照原计划上线,就算没有被黑客攻击,
它也会在运营的第一个月内,因为各种层出不穷的恶性BUG而自行崩溃。
他们引以为傲的作品,原来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危房。而晨星创投的五千万投资,
只会加速它的倒塌。想通了这一点,祁放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感到一阵后怕和……庆幸。
是这场灾难,让他看清了真相。是这场毁灭,给了他新生的机会。他看向那份被挂在网上,
被全世界程序员嘲笑的源代码。此刻,在他的眼中,它不再是耻辱的象征。
它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一块布满了裂痕,却也因此标明了所有雕刻路径的绝世原石。
那些红线,就是最好的雕刻图纸。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一个疯狂到极致,
也精彩到极致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彻底成型。……傍晚,岑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
她在医院醒来后发现祁放不见了,打他电话也不接,差点以为他想不开,急得快要报警。
最后还是一个留守的员工告诉她,祁放一早就回了公司。她推开办公室的门,
看到祁放正坐在她的CEO位置上,双脚翘在桌子上,手里还把玩着她的水晶奖杯。
他刮了胡子,换了件干净的T恤,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却一扫前几日的颓废和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岑蔚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你……”岑蔚刚想开口责备他为什么不接电话。“蔚姐,”祁放打断了她,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取消破产申请。”岑蔚愣住了。“什么?”“我说,取消破产。
”祁放放下奖杯,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们不但不破产,
还要干一票大的。”岑蔚皱起眉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胡说什么?”“我没疯。”祁放的眼神锐利如刀,“我找到了一个,能让我们反败为胜,
甚至……能让天穹互娱都跪在我们面前的方法。”看着祁放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岑蔚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她觉得,祁放不是没发烧。他是疯了。“你听我说完。
”祁放站起身,将岑蔚按在椅子上,然后调转自己的显示器,推到她面前。屏幕上,
依旧是那份布满红色线条的源代码。当然,在岑蔚眼中,它和普通的代码没有任何区别。
“你看这份代码,”祁放指着屏幕,“他们偷走的,不是我们的最终成品,
而是一个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充满了致命缺陷的半成品。”“这根本不是灾难,
”祁放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觉得他精神出了问题的计划。
“我们……要把它开源。”岑蔚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开源?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对,Open Source!
”祁放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激情,“我们不仅要把它开源,
还要主动把它推到全世界所有程序员的面前!”“我们要告诉他们,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