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吗？”
一条简单的消息，来自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共同好友。
陈枫划开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然后，他的世界，崩塌了。
一张照片。
碧海蓝天，白沙椰林。
柳如烟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笑得灿烂，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个男人，他认识。
季远。
柳如烟的前男友。
照片的配文，只有短短一行字。
“兑现迟到的承诺，愿未来一切都好。”
发布时间，一小时前。
定位，马尔代夫。
陈枫的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下周。
下周就是他和柳如烟的婚礼。
请柬早已发出，酒店早已订好，亲朋好友都知道他要娶这个全城最美的女人。
而现在，他的未婚妻，正在和前男友于千里之外的海岛上“兑现承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点点收紧，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手指，拨通了柳如烟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开启国际漫游，或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不死心，切换到微信语音。
这一次，通了。
响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又要自动挂断时，那边才接起。
背景音里，是海浪和隐约的笑声。
“喂，陈枫？怎么了？”
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仿佛刚睡醒。
陈枫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怎么了？
她竟然问他怎么了？
“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喉咙就哽住了。
“我在国外呢，信号不太好。”柳如烟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好吗？这边长途很贵的。”
“你在哪？”陈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马尔代夫啊。”她答得理所当然。
“和谁？”
那边沉默了片刻。
“和季远。”
她承认了。
如此轻易，如此坦然。
陈枫感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柳如烟，你知不知道我们下周就要结婚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烦躁，“你小声点，吼什么？”
“我就是想在婚前，彻底了结过去。我和他约定过，要一起来一次马尔代夫，这是我们最后的约定。兑现了，我就能毫无牵挂地嫁给你了。”
“你懂吗？这是为了我们更好的未来。”
为了我们更好的未来？
陈枫气得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为了嫁给我，所以和前男友去度蜜月？
“那我算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陈枫，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柳如烟的语气变得失望，“我以为你是理解我的。这只是一个仪式，一个告别。等我回来，一切都会结束。”
“我给你三天时间冷静一下。”
“等我玩够了，就回去嫁给你。”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像一声声沉重的鼓点，敲碎了陈枫最后一丝幻想。
他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他和柳如烟的合照。
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边，显得那么温柔，那么纯洁。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是婚礼策划师。
“陈先生您好，打扰一下。关于婚礼现场的香槟塔，您看是选七层的还是九层的？柳小姐之前说她更喜欢九层的，寓意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
陈枫看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良久，缓缓打出几个字。
“不必了。”
对方很快回复：“是选七层的吗？”
陈枫的眼神一点点变冷，最后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他删掉了那三个字，重新输入。
“婚礼，取消了。”
消息发出去，他直接将策划师拉黑，然后是婚庆公司，是酒店经理，是一个又一个与这场“世纪婚礼”相关的人。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沙发上。
客厅里还摆放着他和柳如烟的巨幅婚纱照。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女人婚纱洁白，笑意盈盈。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所有人都这么说。
陈枫曾经也深以为然。
他爱柳如烟，爱她的美丽，爱她的灵动，爱她偶尔的小脾气。
为了这场婚礼，他几乎倾尽所有。
市中心的大平层，写了她的名字。
百万级别的豪车，作为订婚礼物。
婚礼更是请了全城最好的团队，只为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记忆。
他的父母拿出半生积蓄，只为儿子能风风光光地娶回心爱的姑娘。
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成了全城的笑柄。
那个未婚妻在婚前一周，跟着前男友跑了的可怜虫。
愤怒，屈辱，心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那副巨大的婚纱照前，扬起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下。
砸了它？
太便宜他们了。
冷静。
陈枫，你必须冷静。
他逼着自己深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越是愤怒，他的头脑反而越是清醒。
柳如烟为什么敢这么做？
无非是吃定了他爱她，吃定了他为了“面子”，会忍下这口恶气，会等她回来，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完成这场婚礼。
她以为他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她以为她的眼泪和“为了未来”的鬼话，能摆平一切。
她错了。
错得离谱。
陈枫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他找到了柳如烟母亲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对方热情又带着一丝矜持的声音。
“是陈枫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婚礼还有什么细节要和我们商量？”
丈母娘李慧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也是，女儿嫁入豪门，她自然春风得意。
“阿姨。”陈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烟去马尔代夫了，您知道吗？”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
“啊？这个……她、她好像是说过，要去散散心。”李慧的语气有些支吾。
“和季远一起，您也知道吗？”陈枫继续追问。
李慧的呼吸一滞，随即干笑两声：“陈枫啊，你别多想。年轻人嘛，婚前有点小情绪很正常。如烟就是去……去和过去做个了断。”
又是这套说辞。
他们一家人，早就串通好了。
把他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了断？”陈枫冷笑一声，“阿姨，您觉得，有在婚礼前一周，和前男友去海岛度假来了断的吗？”
“这叫了断，还是叫重温旧梦？”
“陈枫！你怎么能这么说如烟！”李慧的声调瞬间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穿的恼怒，“她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她一个女孩子，有点过去的回忆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心胸就不能开阔一点吗？”
“她说了，等她回来，就会安安心心嫁给你，和你过日子。你现在计较这些，有意思吗？”
“为了这点小事，影响两家人的感情，值得吗？”
陈枫静静地听着。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丝愧疚。
全是质问和指责。
指责他小气，指责他不懂事，指责他破坏“大局”。
原来在这家人眼里，他连计较的资格都没有。
“阿姨。”陈枫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只是通知您一件事。”
“婚礼，取消了。”
“什么？！”李慧尖叫起来，“陈枫你疯了！请柬都发出去了，酒店也订了，你说取消就取消？我们的脸往哪儿搁？柳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脸？”陈枫笑了，“当柳如烟和季远的照片传遍朋友圈的时候，我的脸，陈家的脸，又往哪儿搁？”
“那不一样！那是小辈的事情，我们大人可以……”
“没什么不一样。”陈枫冷冷地说，“房子，车子，彩礼，以及我为这场婚礼支付的所有费用，我会整理一份清单。三天之内，我希望看到钱回到我的账户上。”
“否则，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眼睛干涩得发疼。
没有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
当一个人被伤到极致时，反而流不出泪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
又是一张照片。
奢华的酒店房间，凌乱的大床。
柳如烟穿着他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一丝潮红，依偎在季远的怀里。
季远赤着上身，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胜利者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