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牢狱初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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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深秋,湿冷得能钻进骨头缝里。

巡捕房的审讯室更是如此,一盏孤灯悬在头顶,光线昏黄,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路垚缩在硬木椅子上,冻得鼻尖发红。

他身上那件昂贵的英伦定制三件套马甲,此刻皱巴巴地裹着,沾了些许牢房里带来的霉味。

他揉了揉被手铐硌得发红的手腕,心里把自己骂了千万遍——早知道那间便宜的公寓会扯上命案,他宁愿露宿街头。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立在门口,皮质风衣的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来人脚步沉稳,军靴踏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

路垚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来人的脸。

眉峰凌厉,鼻梁高挺,一双眼睛黑得像深潭,此刻正没什么情绪地落在他身上。

是乔楚生,租界华人探长,也是上海滩让人闻风丧胆的乔西爷。

“路垚?”

乔楚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

路垚立刻换上一副怂且无辜的表情,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乔、乔探长!

误会,天大的误会!

我就是个租客,穷得叮当响,怎么可能杀人呢?”

乔楚生没接话,走到他对面坐下,将一份档案丢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海宁路家的小少爷,康桥大学三一学院的高材生,医学、法学双料博士。

你会缺钱?”

路垚心里一咯噔,脸上却堆起更谄媚的笑:“哎呦,探长您可别笑话我了。

我们家那是驴粪蛋子表面光,早就败落了!

不然我能去租那种地方?”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再说了,我这么怂,看见血都晕,哪有胆子杀人?”

乔楚生审视着他,目光锐利得像能剖开人心。

他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轮廓。

“说说看,案发那天晚上,你在哪,做了什么,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一个字都不许漏。”

路垚咽了口唾沫,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他那点鸡零狗碎:如何贪便宜租了那间死过人的公寓,如何因为欠了三个月房租被房东威胁,案发当晚如何饿着肚子在房间里算这个月还能剩下几个铜板,如何听到隔壁有重物倒地的闷响但没敢出去看……“等等,”乔楚生突然打断他,烟雾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听到闷响,是几点?”

“大概……晚上十一点零几分?”

路垚不太确定地说,“我当时正对着那个老掉牙的座钟发愁,它走得不准,总是慢一刻钟。”

乔楚生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了一丝:“你怎么知道它慢一刻钟?”

“简单啊,”路垚下意识地回答,语气里带上了点属于学识的自信,“我中午对过怀表。

那破钟的摆锤有问题,每小时的误差几乎是固定的,非常好计算……”他说到一半,猛地刹住,又缩了回去,干笑两声,“我、我瞎猜的。”

乔楚生没再追问,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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