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国微光 汤大力根 2025-10-14 00: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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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并没有因为少女轻微的敲击而立刻打开。

它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堵冰冷的、不可逾越的绝望之墙。雪花落在秦微微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固执地站着,没有继续敲,也没有离开,仿佛在和自己,也和这扇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时间在寂静中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冰面上艰难地滑行。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的声音,急促而紊乱,与这周遭死寂般的氛围格格不入。

终于,铁门旁边的一扇小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制服、面容严肃的中年警卫探出头来,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惯例的警惕,落在秦微微身上。

“什么事?”声音是公事公办的冷硬。

秦微微连忙上前一步,因为动作有些急,脚下的雪滑了一下,她踉跄半步才站稳。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您好,我……我来探视。秦建国。”

她说出那个名字时,声音几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警卫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登记簿,又抬眼看了看她:“秦建国?预约了吗?身份证、关系证明带了没有?”

“预约了。带了,都带了。”秦微微忙不迭地点头,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整齐地装着她的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以及一份探视预约单。她的动作有些慌乱,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发抖,那份被她小心翼翼保护着的煎饼果子在塑料袋里发出窸窣的声响。

警卫接过文件袋,仔细地核对着信息,目光在秦微微年轻姣好的面容和证件照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那份探视预约单上。

“秦微微……你是他女儿?”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丝,但依旧不带什么温度。

“是。”她低声应道。

“进来登记吧。”警卫侧身让开了通道。

秦微微跟着他走进侧门,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同样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接待室。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因为这密闭空间里的压抑感而更加紧张。

她按照指示,将随身携带的物品(除了那个煎饼果子)放入储物柜,又通过了安检门。整个过程,她都紧紧攥着手里那个打包好的煎饼果子。

负责登记的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女警,她看到秦微微手里的东西,皱了皱眉:“这个不能带进去。”她指了指煎饼果子。

秦微微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恳求:“阿姨,这……这只是吃的,是……是煎饼果子。今天……今天是他生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女警看着眼前这个眼眶微红、神情倔强又脆弱的女孩,严肃的表情松动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规定是不能带外来食物。这样吧,你先放在这里,探视结束出来再拿走。”她的语气比刚才那位警卫温和了许多。

秦微微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依言将煎饼果子轻轻放在了指定的桌子上,仿佛那不是一份简单的食物,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登记和检查手续后,她被引领着穿过另一道铁门,走进一条长长的、光线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墙壁被刷成一种毫无生气的浅绿色,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陈旧气味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上。终于,她被带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被一道透明的、厚厚的玻璃隔断一分为二。玻璃下方有一排用于通话的小孔。玻璃的那一边,空无一人。

秦微微在指定的塑料椅子上坐下,手指冰凉。她看着玻璃对面那把同样冰冷的椅子,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脖子上的旧围脖,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她的神经。

终于,玻璃对面那扇门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囚服、身形消瘦的男人低着头,在狱警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他剃着短短的头发,能看到清晰的头皮,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当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厚厚的玻璃,精准地落在秦微微脸上时,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混合着激动、愧疚、心疼,以及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父爱。

秦微微的眼泪几乎是在看到父亲的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猛地拿起放在台子上的电话听筒。

玻璃对面,秦建国也几乎是同时拿起了听筒。

“爸……”一个字刚出口,声音就彻底哽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灼烫着她的脸颊。

“微微……我的微微……”秦建国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贪婪地看着女儿,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长高了……也瘦了。”他的眼眶也迅速泛红,但他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来,只是隔着玻璃,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女儿的脸,指尖却只能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阻隔。

“爸,生日快乐。”秦微微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让人心疼。她想起那个被留在外面的煎饼果子,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我……我给你带了煎饼果子,就是……就是他们不让带进来。”她的语气里带着委屈和失落。

秦建国愣了一下,随即,一种更深沉的痛楚和感动掠过他的脸庞。他连连点头,声音愈发沙哑:“好,好……你有这份心,爸爸就……就比吃了什么都高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脖子上那条与一身打扮极不协调的旧围脖上,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这围脖……你还戴着?”

秦微微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围脖,像是护住一个秘密,她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急切地问:“爸,你在里面……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冷不冷?吃得饱吗?”

一连串的问题,充满了担忧。

“好,爸爸都好。”秦建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里面……都挺好的,没人欺负我。吃得饱,也穿得暖。你别担心爸爸,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知道吗?”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嘱托和不舍。

“我知道。”秦微微用力点头,“律师那边……已经有了一些新的进展。他说,有希望……”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期盼。

秦建国的眼神骤然一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听筒,语气急促而严肃地打断她:“微微!听着,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爸爸的事情爸爸自己会处理,你只要好好念书,平平安安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听到没有?”

他的反应有些激烈,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担忧。

秦微微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看着玻璃对面父亲那张焦急而苍老的脸,心里涌起巨大的酸楚和不解。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不让她继续查下去?她明明已经快要触碰到真相的边缘了……

“爸……”

“答应我!”秦建国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带着恳求,“不要再查了,离这件事远远的!算爸爸求你了!”

看着父亲眼中那深切的痛苦和恐惧,秦微微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最终,艰难地、缓慢地点了点头。

秦建国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垮塌了几分,疲惫感更加明显。他重新看着女儿,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温柔和愧疚:“微微,对不起……是爸爸没用,让你受苦了……”

探视的时间短暂得残忍。当狱警提示时间快到时,父女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是贪婪地看着对方,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永恒。

“时间到了。”狱警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秦建国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微微,好好活着。爸爸……爱你。”

说完,他率先放下了听筒,决绝地转过身,跟着狱警离开,没有再回头。他怕一回头,看到女儿泪流满面的样子,自己会彻底崩溃。

秦微微握着已经传来忙音的电话听筒,看着父亲消瘦而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玻璃对面只剩下空荡荡的椅子。巨大的失落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维持着拿着听筒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眼泪无声地肆意流淌。

直到工作人员进来提醒,她才如梦初醒,缓缓放下听筒,用手背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痕。

她走出探视间,重新穿过那条漫长而压抑的走廊,拿回自己的物品。当她看到桌子上那个孤零零的、已经彻底冷透的煎饼果子时,眼泪再次涌了上来。

她拿起那个冰冷的煎饼果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温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扇沉重的侧门。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寒风卷着雪花,扑打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她站在茫茫雪地中,回头望了一眼那扇隔绝了她与父亲的高墙铁门,眼神由最初的悲伤,逐渐变得空洞,然后,一点点凝聚起一种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的坚韧。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那样站在风雪里,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掉了那个原本属于父亲的、已经冷透变硬的煎饼果子。

冰冷的食物划过喉咙,带着难以下咽的粗糙感,但她却吃得异常认真,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吃完最后一口,她将塑料袋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拉起羽绒服的帽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单薄的背影,在无边无际的白茫茫天地间,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决绝。

今天,是父亲出狱的日子。

也是她,秦微微,独自面对这个寒冷世界的第一天。

那个计时器,归零了。

但她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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