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把苏晓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她站在货架前，
指尖划过一排印着粉色蝴蝶结的盲盒，包装上的兔子眯着眼睛笑，仿佛在说“快带我走”。
标签上的“春日限定”四个字被灯光照得发亮，底下那行小字——“内含纯金箔书签，
概率1/1000”——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她的好奇心。“就剩最后一个了。
”理货员阿姨推着购物车经过，嗓门洪亮得能穿透货架的阻隔，“小姑娘，这个系列卖爆了，
好多人专门来蹲金箔书签呢。前阵子有个小伙子，天天来问补货没，说要给女朋友凑一对儿。
”苏晓指尖一顿，抬头冲阿姨笑了笑：“这么抢手啊？”“可不是嘛，
”阿姨放下手里的牛奶箱，凑近了些，“听说这书签能刻字，情侣们都爱这个。
不过我瞅着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图个新鲜，真要论值钱，还不如买点水果实在。
”苏晓没接话，拿起那最后一个盲盒。塑料包装上沾着点灰尘，
像是被人拿起来又放下过无数次。她其实对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没什么执念，
只是刚才在公司楼下和林野吵了架，脑子里乱糟糟的，像团被猫抓过的毛线。“又怎么了？
”闺蜜的微信弹了进来。苏晓打字回：“三周年纪念日，他说要应酬，又鸽了。
”闺蜜秒回：“林野这木头，就不能学学人家搞点浪漫？”苏晓叹了口气，确实。林野这人，
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连第一次表白都捧着本《高数习题集》，
说“我觉得你解题的样子比定理还好看”。
可他偏又爱弄些奇奇怪怪的惊喜——去年生日送她只自己焊的铁皮青蛙，上发条能跳的那种，
说“你看，像不像总蹦跶不停的你”。“拿一个吧。”她听见自己说。或许是想赌点什么，
比如1/1000的好运，能让这糟糕的一天稍微转个弯。付完钱走出便利店，
晚风卷着樱花花瓣扑过来，落在盲盒的包装上。苏晓找了个长椅坐下，
指尖捏着那层薄薄的塑料膜，忽然有点犹豫。她和林野就是在三年前的春天认识的，
也是在这附近的长椅上，他手里拿着个拆开的机器人盲盒，
笨拙地问她“你知道这个零件该往哪装吗”。那时他眼里的光，比今天便利店的灯管还亮。
“咔哒”一声，塑料外壳被掰开。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兔子玩偶，只有个灰扑扑的小猫摆件，
耳朵缺了一角，尾巴歪歪扭扭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苏晓“啧”了一声，
心里那点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下去。果然，她从来就不是个有好运的人。
她随手把小猫扔在腿上，刚要把包装盒扔进垃圾桶，
却看见小猫圆滚滚的肚子上有道极细的缝，像是被美工刀划开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
她用指甲抠了抠，里面居然掉出张折叠的便签。字迹很潦草，墨水有点晕开，
像是在 hurry 中写的：“捡到这只猫的人，今晚十点，老地方见。有东西给你。
”苏晓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老地方。这个词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抽屉。
街角那个废弃的电话亭，是她和林野的秘密基地。高三那年，他总躲在里面给她打电话，
说怕被老师抓包谈恋爱；后来工作了，加班到深夜，他会在那里等她，手里捧着杯热奶茶，
杯套上永远写着“趁热喝”。“幼稚鬼。”她忍不住笑了，指尖捏着便签，
刚才的委屈突然淡了许多。肯定是林野搞的鬼，知道自己理亏，想用这种方式赔罪。
他总是这样，嘴笨，不会说好听的，却爱弄些奇奇怪怪的惊喜。她把缺耳小猫塞进包里，
站起身时，樱花花瓣又落在她的肩膀上。晚风里好像有甜甜的味道，
或许是远处甜品店飘来的奶油香，又或许，是她心里那点重新冒头的期待。
***晚上九点五十，苏晓站在电话亭外，踢着脚下的石子。夜色像块深蓝色的绒布，
把城市的噪音都裹了起来，只有电话亭顶上的灯泡忽明忽暗，滋滋地响，像只快没电的蝉。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弹出林野半小时前发的微信：“在忙吗？”苏晓抿着嘴笑，
故意回：“有点事，怎么了？”“没什么，”他秒回，“注意安全。”“知道了。”她回完，
把手机揣回兜里。这家伙，明明就在附近，还装得这么像。十点整的钟声从远处的教堂传来，
“咚”的一声，震得空气都在颤。电话亭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黑外套的男人走了出来。
不是林野。男人很高，肩膀宽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路灯的光落在他下巴的胡茬上，
显得有点冷。他看见苏晓，愣了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个一模一样的灰猫摆件，
举起来晃了晃：“你收到猫了？”苏晓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包攥得更紧了：“你是谁？
这是林野让你……”“林野？”男人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你是说那个托我们工厂做这批瑕疵品的客户？”他顿了顿，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个黑色U盘，
“我是‘星途玩具厂’的，负责这批盲盒的质检。你手里那只猫，还有我这个，
都是‘问题货’。”苏晓没接U盘，指尖有点发凉：“什么意思？什么瑕疵品？
”“意思就是，”男人把U盘塞进她手里，指腹的温度有点烫，
“这批‘春日限定’根本没做金箔书签，所谓的1/1000概率，是有人花钱让我们编的。
他定做了二十只缺耳猫，每只肚子里都塞了便签，地址都是这儿。
”苏晓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二十只？不是给她的惊喜？
那林野到底想干什么？她想起上周林野加班到凌晨，回来时身上带着股消毒水味，她问起，
他只说“同事不舒服，送他去了趟医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男人看了眼手表，像是在赶时间：“谁知道呢。客户要求的，我们只管拿钱干活。
不过上周厂里着火，这批货按理说全烧了，
我也是今天整理废墟时才发现漏了两只——看来你运气不错。”他转身要走，
又停下回头看她，“对了，客户要求我们在便签上写‘有东西给你’，但没说是什么。
这U盘是从烧毁的电脑里恢复的，你自己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晓的声音劈了叉，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什么二十只？什么烧毁的货？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野往前走了两步，手里的摆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想去捡，却猛地弯下腰，
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咳得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好不容易喘过气，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U盘是假的，是他骗你的……”“谁骗我？那个工厂的人为什么要骗我？
”苏晓把U盘举起来，手在抖，“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林野的脸更白了，他想去抢U盘，
却被苏晓躲开。就在这时，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冷意：“别抢了，让她看。
”苏晓回头，看见林野的表姐林薇站在那里，手里也拿着个灰猫摆件，缺的是另一只耳朵。
林薇比林野大五岁，总是笑眯眯的，苏晓一直很喜欢她。可此刻，
她的笑里带着点说不出的苦涩。“表姐？你怎么来了？”林野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你别……”“我再不说，你就要把自己熬死了。”林薇叹了口气，走到苏晓面前，
“那U盘里的东西是真的。林野三个月前查出胃癌，中期。
”“嗡——”苏晓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也听不见。她看着林野，
他那么瘦，最近确实瘦了好多，下巴尖得硌人。他总说没胃口，
她以为是工作太累；他上次咳得厉害，
她还凶他是不是又抽烟了；他抽屉里的胃药换了种包装，她问起，他只说“之前的吃完了”。
“你说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落落的。“他不想告诉你，
”林薇的声音有点哽咽，“说怕你担心，怕拖累你。那个纪念日晚餐，他不是去应酬了，
是去化疗了。他定做这些盲盒，本来是想……”她顿了顿，眼圈红了，
“本来是想让二十个陌生人来这里，替他跟你说‘分手吧’。他说你那么好，值得更好的人，
不该被他捆着。”苏晓的视线模糊了，手里的U盘硌得手心生疼。
她想起刚才男人说“厂里着火”，想起林野上周手臂上的烫伤，原来不是送同事去医院，
是自己去抢救这批货时被烧伤的。“那这个呢？”苏晓蹲下身，捡起林野掉在地上的摆件，
指尖摸到肚子上的缝，里面也有张便签。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上面只有三个字，写得很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