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记忆,是从三岁那年夏天开始变得模糊又尖锐的。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
院子里的老槐树枝叶耷拉着,蝉鸣聒噪得让人发昏。奶奶在厨房择菜,妈妈在河边洗衣,
家里最有权威的小叔叔,像往常一样招手让她过去。 “晚晚过来,叔叔给你糖吃。
” 他的声音温和,笑容却让年幼的林晚莫名地感到害怕。她攥着衣角,磨磨蹭蹭地挪过去,
手里被塞进了一颗水果糖,甜腻的味道很快在嘴里散开。可接下来发生的事,
却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她幼小的身体和心灵上,划开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她只记得疼,
是小解时火烧火燎的疼。她想告诉妈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奶奶和妈妈总说,
女孩子要干净,要是做了“不干净”的事,就要被装进猪笼,沉到河里淹死。她怕死,
小小的年纪还不明白“不洁”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一定是比疼更可怕的东西。
小叔叔的侵犯,成了一个漫长而黑暗的秘密,像影子一样跟了她十几年。而她的家人,
对此一无所知。 林晚从小性子就犟,嘴巴也厉害,不像大姑姑家的表妹那样会撒娇讨喜。
小姑姑见了她,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你看看你,一点女孩样都没有,
哪像你表妹,又乖又甜。”“养你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这些话像小石子,
一颗一颗砸在她心上,让她越发沉默,也越发好强。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
在无声的恐惧和亲戚的冷眼里一天天过下去。直到小叔叔要结婚,家里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为了给小叔叔办婚礼,爸爸、姑姑们凑了一大笔钱。林晚看着那个即将成为婶婶的女人,
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得家里又多了一个陌生人。可她没想到,
这个陌生人会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婶婶是奉子成婚,孩子的父亲是谁,没人说得清。
婚后的日子,争吵成了家常便饭。每次一吵,婶婶的嘴巴就像机关枪,吐出的全是污言秽语。
最让林晚和妈妈无法忍受的是,她总在骂声里牵扯到林晚和姐姐,编造出不堪入耳的谣言。
妈妈一开始还忍着,她把婶婶当亲女儿看待,觉得长嫂如母,该多包容。
可婶婶的挑衅越来越过分,妈妈终于忍不住还了口。第一次,第二次,争吵升级,
婶婶竟然怂恿小叔叔动手打妈妈。 那天的场景,林晚一辈子都忘不了。客厅里一片狼藉,
妈妈的头被打破了,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染红了衣领。妈妈捂着头,气得浑身发抖,
对爸爸说:“你去给你弟弟一巴掌,让他给我道歉,这事就算了!
” 可爸爸只是犹豫了很久,最终轻轻打了小叔叔一下,就把这事揭了过去。
妈妈彻底寒了心。她觉得爸爸太软弱,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几天后,
当婶婶再次无理取闹,小叔叔又要动手时,妈妈终于爆发了。她藏在身后的钢筋,
狠狠砸在了小叔叔的身上。血溅了几米远,小叔叔倒在地上,很快被送进了急救室。
那一年,恰逢严打,打架斗殴要判重刑。那对夫妇扬言要告妈妈,让她坐牢。
妈妈抱着林晚哭,说要是被抓进去,就不活了。爸爸也整日愁眉不展,像丢了魂一样。
奶奶和姑姑们怕事情闹大,赶紧过来劝和。 就在那个晚上,妈妈不见了。
爸爸疯了一样找,却杳无音讯。第二天早上,
爸爸红着眼睛对林晚说:“爸爸带着哥哥去找妈妈,你在家好好读书。
” 林晚攥着爸爸的衣角,小声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沉默了很久,
才低声说:“找到了,也许会回来;也许,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这四个字,
像晴天霹雳,把林晚劈懵了。她看着爸爸和哥哥收拾行李离开,偌大的出租屋里,
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走到父母的床边,闻着被子上熟悉的味道,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哭到几乎窒息。 她才读五年级,大病还没好利索,
就这样被抛弃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理智终于一点点回笼。她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
真的会憋死的。 后来,大表哥帮她收拾了行李,先在他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就把她送到了大姑姑家。那时候她还发着高烧,身体虚弱得连走路都打晃。
在大姑姑家,她每天放学回来要做午饭,表弟们在午休,忙完后要给在守摊位的姑姑们送饭,
周末还要去小姑姑家大扫除、手洗几大盆衣服,甚至包括小姑姑前夫的衣物床单和被套。
做完家务,还要辅导表弟写作业,帮着看摊子,根本没有时间学习。上课的时候,
她总是打瞌睡,成绩一落千丈。 那段日子里,唯一的一点温暖,
是在二叔叔家待的短暂时光。可更多的,是更深的伤害。
小姑姑的前夫看着她说:“你都十三岁了,可以去做小姐赚钱了。”说着,
还伸手过来骚扰她。 林晚在恐惧和屈辱中挣扎着,终于等到了爸爸的归来。又过了几个月,
妈妈也回来了。好在,那对夫妇最终没有告妈妈,这件事才算不了了之。 可伤害已经造成。
小姑姑在妈妈归来的那天迫不及待的告她的黑状,说她在亲戚家什么都不做,又懒又馋。
林晚很生气,基于从小的教导却又不敢顶撞长辈,只能是委屈的落泪,可那时候的她,
心里还没有怨恨,只觉得很委屈,很委屈。成绩亦是一落千丈,被同学嘲笑,被亲戚轻视,
她慢慢变得自卑,觉得自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很没用。初中没读完,
林晚就辍学了。妈妈托她的闺蜜,让她跟着妈妈闺蜜的女儿去工厂打工。那年,她十六岁,
以为离开了家,就能逃离那些痛苦的记忆。 可她没想到,社会的复杂,比她想象的更可怕。
工厂里,妈妈闺蜜的女儿总是说她的坏话。明明是自己和男孩子搂搂抱抱,
却反过来诬陷林晚。林晚懒得理会,她只想好好干活,攒点钱。她虽然爱玩,但一直很自律,
从不夜不归宿。 直到有一次,她和厂里玩得好的女孩小雪一起出去玩。
小雪玩到深夜不想回家,几个男性朋友提议去开房间。林晚很警觉,劝小雪回宿舍,
可小雪不听。林晚怕她出事,只好陪着她。那是她第一次夜不归宿。 后来,
那些男孩子说要带她们去大城市上班,说那里赚钱多。林晚觉得不对劲,坚决不同意。最后,
她妥协了,说:“你要是不想在厂里干了,我陪你在这附近找别的工作。
”她们很快找到了一家饭馆的工作。 可第一次夜不归宿的不安,终究成了现实。
她回到宿舍时,父母已经找了过来。妈妈闺蜜的女儿又在旁边添油加醋,说林晚不学好,
不肯回家,在外面乱来。妈妈冷冷地说:“一会带你去医院检查。” 那一刻,
林晚的心彻底碎了。她委屈而倔强地说:“可以,我不怕检查,清者自清。
”她知道检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父母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她。也是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漆黑的夜里,阴暗的角落里,林晚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
手上冰冷的石子硌着手腕,尖锐的疼痛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着手腕上渗出来的细小血珠,
心里只剩下绝望。
神、舅舅家冰冷的地面、那根抽在身上***辣的棍子……无数个痛苦的片段在她脑海里翻滚。
她想就这么一了百了,可一想到父母可能会像当年她被抛弃时那样伤心欲绝,她又狠不下心。
那天晚上,她终究还是回了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从那以后,她不再辩解,
也不再哭泣。她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咽进肚子里,心里那道无声的伤疤,又深了一层。
父母终究没有带她去医院检查,或许是怕丢脸。但他们也没有相信她的话。这件事,
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 后来,真相像迟来的阳光,终于照进了这个家。
那个一直造谣、让她背黑锅的女孩——妈妈闺蜜的女儿,突然失踪了。再后来大家才知道,
当初和男孩子搂搂抱抱、彻夜不归的,根本就是她自己。林晚听到这个消息时,
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多年后,她在街头偶遇那个女孩,
她已经成了红灯区里浓妆艳抹的女郎,眼神空洞,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飞扬跋扈的样子。
林晚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默默地走开了。十七岁那年,林晚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对母亲说:“我长大了,想出去闯一闯。我不想做温室里的花朵,我要自己去经历风雨。
”其实她根本没有找到工作,她只是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家,太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是不是真的能给她一丝希望。 她拿着父母给的一百多块钱,独自登上了去大城市的火车。
初到陌生的城市,一切都让她感到新鲜,可很快,现实就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被骗了,
身上的钱几乎花光。最危险的一次,一个男人以介绍工作为名,想对她图谋不轨。
林晚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她想起了小时候的恐惧,
也想起了自己誓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决心。她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喊人!我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你跑不掉的!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决绝,那个男人最终退缩了。 逃脱魔爪后,林晚身上只剩下几块钱。
为了省钱和安全,她每天只吃一个馒头,晚上就在人多的网吧里包夜,趴在桌子上睡觉。
父母打来电话,她总是强装轻松地说:“我很好,工作也找到了,你们别担心。”挂了电话,
她常常会对着屏幕发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几天后,
她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可她没想到,这份工作会成为压垮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新的工作环境里,欺生现象很严重。林晚从小就被教育要懂礼貌,
对比自己大的人总是喊“哥哥姐姐”,加上她声音是娃娃音,走路又爱挨得近,像走猫步,
也因为这个经常不小心绊倒自己,这些都让同事们觉得她是在装可爱、走猫步、博同情。
她们故意排挤她,在背后说她坏话,说她绿茶,还想找机会让她出丑。林晚的内心本就脆弱,
面对这些恶意,她只能假装没听见、没看见,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扛着。更让她害怕的是,
一个男领导也想趁机欺负她,好在她反应快,挣脱了。 那段时间,
林晚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她开始在网上聊天,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就在这时,
她通过QQ认识了一个男孩。从小缺乏安全感的她,太想要一个人能保护自己了。于是,
在男孩的追求下,她很快就答应做他的女朋友,甚至在自己刚满十八岁那年,
把自己交给了他。 可现实再次给了她沉重的一击。男孩得到她之后,
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给予她关爱。他只有在有生理需求的时候才会找她,
平时对她冷淡至极。林晚本来就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对性生活感到恶心和恐惧,
有一次她拒绝了男孩,男孩当即就说:“你要是不过来满足我,那就分手吧。
” “分手就分手!”林晚脱口而出,可说完这句话,感受到男孩的欺骗与决绝,
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毁灭欲——她既想杀了那个男孩,又想杀了自己。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内心的世界彻底崩溃了。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空气是压抑的,
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她只是黑暗大千世界里的一粒沙,渺小而无助。
她又一次想到了死,可脑子里一遍遍闪过父母的身影:母亲在她生病时细心照顾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