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坐在里面,指节把紫檀木扇柄攥得死紧,指尖泛白。
车外。
江南小镇,青石板路。
卖桂花糕的吆喝声,孩童追闹的笑声,混成一片。
本该是挺安逸的调子。
却被他周身冰冷的气场,搅得只剩下尴尬。
“陛下,前面就是苏府那条街了,您看。。。”
李德全掀着车帘,声音压得极低,眼角余光偷偷瞄着自家主子。
这位爷最近就跟揣了包炸药。
一提到“苏卿颜”三个字,那眼神恨不得把人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
萧彻没吱声。
他抬手推开另一扇车窗。
窗外的白墙黛瓦一片片的闪过,最后停在街角的一座朱漆大门前。
门楣上“苏府”两个大字,烫金的。
阳光下晃得他眼睛疼。
也晃得上辈子那些被背叛的记忆,在脑子里翻江倒海。
就是这扇门,上辈子苏卿颜从这儿走出去,穿着大红嫁衣,却在新婚夜对着沈策的信物掉眼泪。
就是这家人,靠着朕的信任往上爬,最后却和沈策联手,把朕的朝堂搅成一锅粥,把朕的真心踩进泥里!
苏卿颜,这辈子你翅膀硬了也飞不了!
趁你还没进宫,趁苏家还没坐大,朕先把你这个祸害除了,看沈策还怎么借苏家的东风!
他心里骂得翻天,脸上却还端着一副“富商”的派头。
甚至还扯出一个淡笑,不紧不慢地扇了两下扇子。
扇面上是李德全特意找人画的“渔樵耕读”,装得一手好逼。
只有凑近了看,才能发觉他扇风的劲越来越大,扇骨都快被他捏断了。
“陛下,您这扇子。。。”
李德全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秒扇子碎了扎着人。
“没事。”
萧彻的声音冷的像冰渣子,视线却没离开苏府大门。
等解决了苏卿颜,就去接楚楚进宫。
上辈子让她受了苏卿颜那么多气,这辈子朕一定护好她,再也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想着林楚楚那双总是含着泪的杏眼,心里的杀气又重了几分。
上辈子就是苏卿颜嫉妒成性,处处搞楚楚,害得楚楚在后宫活得像走钢丝。
最后还被苏卿颜牵连,病死在宫里。
这辈子,他要先斩草除根,给楚楚一个干净的后宫。
此刻的苏府里,林薇正抱着个暖手炉缩在窗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疑惑地看向窗外。
“春桃,今天是不是变天了?
怎么突然这么冷?”
春桃正帮她理着刚晒好的帕子,听见话探出头看了看。
“没啊小姐,太阳好着呢,刚才还听见卖凉粉的吆喝。”
林薇却没放心。
这冷不是身上冷,是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的寒气。
还带着一股子熟悉的压迫感。
就像她上辈子加班到半夜,被老板从背后拍肩膀的那种“死亡凝视”。
她闭上眼。
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猛的涌了上来。
是萧彻!
是上辈子苏卿颜被押上断头台时,萧彻站在城楼上的眼神,冷的像淬了毒的刀子,能把人一片片剐了。
萧彻?
不会是他来了吧?!
林薇吓得手一抖,暖手炉“哐当”砸在地毯上。
热水溅出来烫了她的鞋尖,她都没知觉。
不是说他重生后要先稳住朝堂吗?
怎么己经亲自跑来了?
这煞神也太卷了吧!
她猛地爬起来,冲到院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
长街上人来人往,没看到穿龙袍的,也没看到带侍卫的。
心里刚松了半口气,又想起萧彻是微服私访,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
“春桃!
春桃快过来!”
林薇拽着丫鬟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快,去把家丁都叫来,把前院的大门再加固一遍!
用那个青石墩子堵上,越重越好!”
春桃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懵了。
“小姐,加固大门干嘛呀?
咱们家大门好好的,又没坏。”
“别问了,照做!”
林薇急得首跺脚。
坏没坏不重要,能不能挡住皇帝的杀气才重要!
万一他等会忍不住冲进来砍我,门结实点还能多撑几秒,给我争取跑路的时间啊!
她一边催春桃,一边自己跑到厨房,搬起角落里的腌菜坛子。
这坛子少说有三十斤。
她咬着牙往大门后头挪,累得气都喘不匀,心里还在疯狂吐槽。
原主啊我的好姐姐,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皇帝!
现在好了,人家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砍你,你拍拍***走了,留我在这儿替你挡刀,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家丁们很快被叫了过来。
看着自家小姐指挥着把青石墩子,腌菜坛子,甚至还有刚买回来的半扇猪肉,全堆在了大门后面。
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傻了。
“小姐,这。。。
这大门堵上了,咱们怎么出去啊?”
家丁王福挠着头问。
“出去?
出什么去!”
林薇叉着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从今天起,除了我爹和我哥,谁都不许进!
尤其是那种穿得特别体面看着就像有钱人的,问就说我大病初愈,怕风,不见外客!”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随和。
“请问,这里是苏丞相府吗?
在下姓萧,是外地来的商人,听闻苏小姐才貌双全,特来求一幅墨宝,不知苏小姐方便吗?”
林薇。
“!!!”
姓萧?
商人?
求墨宝?
她瞬间僵在原地,耳朵竖的像兔子。
这声音,虽然刻意放软了,但那股子藏不住的帝王威压,跟原主记忆里萧彻的声音一模一样!
来了来了!
他竟然真的来了!
还装成商人,以为我看不出来?
求墨宝是假,来探虚实找机会杀我才是真吧!
林薇吓的赶紧往柱子后头躲,扯着春桃的袖子,压着嗓子说。
“快,你去回话,就说我病得下不了床,实在写不了什么墨宝,让他快走!”
春桃还没反应过来,门外的萧彻又开口了,语气里多了点藏不住的冷。
“苏小姐病了?
在下听闻苏小姐前几日落水,想来是还没好利索。
既然如此,那在下改日再来拜访,还请姑娘代为转达苏小姐,好生休养。”
林薇躲在柱子后头,死死捂着嘴不敢出声,心里却把萧彻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装病?
又是装病!
上辈子你就靠这套博朕同情,这辈子还来?
以为朕会信?
不过。。。
大门后头怎么有动静?
像是在搬东西?
难道她知道朕来了?
算了,先看看情况,不能打草惊蛇,等她进了宫,有的是机会弄死她。
过了一会,春桃轻手轻脚的跑了回来。
“小姐,人走了。
不过那人看着怪怪的,盯着咱们大门看了好半天,眼神冷的吓人。”
林薇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被春桃赶紧扶住。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她拍着胸口,还惊魂未定。
吓死我了,这煞神的气场也太强了,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杀气。
不行,得想个办法再拖几天,最好能让他打消杀我的念头,或者。。。
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
她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林楚楚,眼睛一亮。
对了,林楚楚!
萧彻不是上辈子最宠她吗?
这辈子肯定也惦记着,我要是能让他赶紧去接林楚楚进宫,是不是就没空搭理我了?
想到这,林薇赶紧拉着春桃。
“春桃,你去打听一下,城里最近有没有来一个姓林的姑娘,长得特别好看,琴棋书画都厉害的那种。”
春桃更懵了。
“小姐,您打听林姑娘干嘛呀?
您以前不是最不爱和那些才女来往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
林薇摆摆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以前是以前,现在保命要紧!
只要能把萧彻的注意力从我身上挪开,别说打听林楚楚了,就是让我给林楚楚送钱送礼,我都愿意!
另一边,萧彻坐回马车里,那张脸黑得能拧出水来。
“陛下,苏小姐果然装病不见客。”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开口。
“要不要。。。
奴婢让人去查查她的病情?”
“不必。”
萧彻闭着眼,手指在扇柄上轻轻敲着。
装病也好,至少说明她还没和沈策勾搭上,朕还有时间。
不过她刚才在门后搬东西,是在防谁?
怕沈策来找她?
还是。。。
怕朕?
他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上辈子的苏卿颜,张扬跋扈,眼里只有沈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眼里,更别说防着他了。
这辈子的苏卿颜,怎么好像。。。
不太一样了?
“李德全。”
萧彻突然开口。
“去查查,苏卿颜落水后,身边有没有什么人来过,或者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是。”
李德全赶紧应下,心里却首犯嘀咕。
陛下这是。。。
对苏小姐上心了?
不对啊,陛下不是要杀苏小姐吗?
怎么还查起她的事了?
萧彻没管李德全的胡思乱想,重新看向苏府的方向,心里的弹幕又刷了起来。
苏卿颜,不管你这辈子耍什么花招,都逃不掉。
等朕处理完朝堂那些破事,就亲自送你上路,绝不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
马车走远后,苏府里的林薇还在忙着指挥家丁加固院墙。
顺便让厨房多烧几锅热汤。
跟皇帝斗,得先把身体养好,才有资本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