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冷柜的灯光白得刺眼。我弯腰去拿最底层的酸奶,云澈的小手突然扯住我衣角。“妈妈,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葡萄似的黑眼睛瞟向出口方向,“那几个叔叔,看了我们好久。
”我心脏猛地一坠。顺着儿子示意的方向飞快扫了一眼。三个穿着普通夹克的男人,
分散在收银台附近,看似随意地翻看货架上的口香糖或杂志。眼神的落点,却像无形的线,
牢牢拴在我和云澈身上。那种被野兽盯上的冰冷感,瞬间从脚底板窜上脊梁骨。五年了,
像阴沟里的老鼠东躲***,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我杯弓蛇影。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紧云澈的手,购物篮也不要了,酸奶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
转身就往反方向的生鲜区疾走。“跟紧妈妈!”我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生鲜区人多,
货架也高。我拉着云澈,借着挑选土豆的人群做掩护,矮身钻过一排排高耸的货架,
试图从超市员工通道的后门溜出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恐惧的神经。
云澈很乖,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只是用尽全力迈开小短腿跟着我跑。
眼看那个标着“员工专用”的绿色小门就在前面几米远,
我几乎能闻到外面巷子里潮湿的空气。只要出去,拐两个弯,
就能混入老城区迷宫般的巷子……希望像肥皂泡,下一秒就破了。
“哗啦——”刺耳的金属卷帘门坠落声,伴随着某种沉重的机械摩擦声,
猛地从超市前后所有出口传来!巨大的声响让喧闹的超市瞬间死寂一片。
明亮的光线被骤然切断的卷帘门挡住大半,只剩下惨白的日光灯管,
冰冷地照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啊——!”女人的尖叫划破凝固的空气。“怎么回事?
” “着火了?” “恐怖袭击?”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我的心彻底沉入冰窟。
完了。不是普通警察。这阵仗……混乱的人群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我死死抱住云澈,
把他护在怀里,背靠着冰冷的冷冻柜,强迫自己冷静。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缝隙,
死死盯住那扇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小绿门。它被彻底封死了。厚重的卷帘门外,
是更大、更沉重的东西落地的闷响,像是……防爆盾?完了。插翅难飞。
超市广播里刺耳的电流声响起,接着是一个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男声,
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各位顾客,请保持冷静,停留在原地,配合警方行动!
重复,请保持冷静,停留在原地,配合警方行动!任何异动都可能被视作威胁!这不是演习!
”不是演习。最后四个字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朵里。恐慌的人群被这威严的声音震慑,
尖叫和哭喊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喘息。
超市里只剩下日光灯管嗡嗡的电流声,以及无数双惊恐的眼睛在惨白的光线下无助地张望。
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云澈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发抖。他仰起脸,
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同龄人的懵懂恐惧,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的探寻。“妈妈,
”他的小手紧紧抓住我胸前的衣服,声音轻得像羽毛,“他们是来抓爸爸的吗?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我最隐秘、最不敢触碰的角落。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五年了,我像守护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一样,死死守着这个秘密。
我把他保护得那么好,从不提那个男人一个字,只告诉他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别瞎说!”我几乎是呵斥出声,声音又尖又利,
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我猛地捂住他的嘴,掌心冰凉一片。
他的睫毛在我手心轻轻颤动,像受惊的蝶翅。那双和他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深邃黑眸,
此刻正清晰地映出我惨白而扭曲的脸。广播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依旧:“云舒女士,
请带着你的孩子,慢慢走到超市正门区域。不要试图隐藏或反抗。重复,云舒女士,请配合。
”我的名字被清晰地念出来,像一道公开处刑的宣言,回荡在死寂的超市上空。无数道目光,
带着惊疑、恐惧、探寻,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如同实质的针芒。空气凝固了。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我抱着云澈,感觉脚下踩着的不再是冰冷的地砖,而是刀山火海。
每一步都重若千斤,每一步都像是走向断头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目光黏在我身上,无声地审判着。走到正门区域,
卷帘门外透进的光线被巨大的防爆盾遮挡得所剩无几。
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微型冲锋枪的特警如同冰冷的雕塑,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门内。
那种肃杀的气息,隔着厚重的卷帘门都能感受到。领头的特警上前一步,
隔着一道狭窄的门缝,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脸上,又落到云澈身上。
他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在我眼前“唰”地展开。那是一张通缉令。照片上的男人,
即使隔着五年的时光和打印纸的粗糙质感,
那张脸的轮廓依旧清晰得如同烙铁烫在我的记忆里。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
下颌线凌厉得如同刀削斧凿。只是照片上,他左眉骨上方多了一道新鲜的、狰狞的疤痕,
一直延伸到鬓角,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破坏了他原本近乎完美的冷峻。
融诈骗”、“特大走私”、“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每一个罪名都足够把牢底坐穿。
最下面是他的名字——周凛。云澈也看到了照片,他的小手猛地抓紧了我的胳膊,
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照片,盯着那道疤。“云舒女士,
”特警的声音通过门缝传进来,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你身边的儿童云澈,生物学父亲,
是国际刑警组织红色通缉令上的周凛。你涉嫌长期窝藏包庇重大犯罪嫌疑人。现在,
请交出你身上所有的电子通讯设备,然后,配合我们开门。”窝藏?包庇?
冰冷的字眼砸在我心上,却激不起一丝波澜。我只有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该来的,
终究是躲不过。我把手机掏出来,关机,从门缝里递出去。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发麻。
防爆盾后面的特警对着耳麦低声说了几句。片刻,门外传来沉重的金属碰撞声,
伴随着液压装置启动的“嗤嗤”声。巨大的卷帘门被缓缓提升。
刺目的白光混杂着冬日凛冽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
把云澈的脸按在怀里,用身体挡住那道强光。等我再睁开眼,
超市外空旷的停车场已经被清空。十几辆红蓝警灯无声闪烁的警车将整个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更远处,是黑压压的围观人群和架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无数镜头对准了门口的我,
像无数只贪婪的眼睛。“云舒女士,请跟我们走一趟。”两名女警走上前,
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示意我交出怀里的孩子。“不!”我猛地后退一步,把云澈抱得更紧,
像护崽的母兽发出低吼,“我自己抱他!他离不开我!”我的声音嘶哑,
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女警皱了皱眉,看向领头的特警。领头的特警沉默了几秒,
锐利的目光在我和云澈紧紧相依的姿态上停留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带他们上车。
”他冷声下令。冰冷的警车后座,空间狭窄压抑。云澈坐在我腿上,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我。
车窗外,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交替划过他安静的小脸。他没有哭闹,
只是睁着那双酷似周凛的黑眼睛,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妈妈,
”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爸爸……是坏人吗?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坏人?
那张通缉令上触目惊心的罪名,那些冰冷指控的文字,似乎都在佐证这个结论。
可记忆的闸门,却在车子驶过一片熟悉的街区时,被汹涌的潮水猛地冲开——五年前,
东南亚那个热得空气都在扭曲的海岛。毕业旅行,庆祝我终于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拿到心仪的offer。酒吧嘈杂的音乐震耳欲聋。我一个人坐在吧台角落,
闷头喝着一杯名字花里胡哨的鸡尾酒。周围全是陌生的语言和面孔,
狂欢的人群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
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香水味,手不规矩地搭上我的肩膀,
黏腻的英语夹杂着当地俚语:“甜心,一个人?寂寞吗?
哥哥陪你……”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用生硬的英语让他滚开。他却变本加厉,
身体几乎要贴上来,手向下滑去。恐慌和恶心瞬间攫住了我,胃里一阵翻腾。“滚。
”一个低沉、冷冽,像冰层下流动的寒水一样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声音不大,
却奇异地盖过了震耳的音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油头粉面的男人动作一僵,
扭头看清说话的人时,脸上的淫笑瞬间僵住,继而变成一种见了鬼似的惊恐。他嘴唇哆嗦着,
连滚带爬地缩回了人群里,连头都不敢回。我惊魂未定地侧过头。灯光昏暗,
他坐在我旁边的吧凳上,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看到一个冷硬利落的下颌线。
手里捏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透明的液体,冰块轻轻碰撞。他没有看我,
目光落在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上,侧脸的线条像被精心雕刻过,冷峻,漠然,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谢谢。”我声音还有些发颤,劫后余生。
他终于微微偏过头。深邃的眼窝下,那双眼睛抬起来看向我。瞳孔是极致的黑,
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可怕。只在与我视线接触的一刹那,
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以后别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说完便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晚我们没再说话。
震耳的音乐,狂欢的人群,成了背景板。我默默喝完那杯甜腻的鸡尾酒,他沉默地喝着冰水。
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笼罩在我们之间。离开时,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低声再次说了句“谢谢”。他没回应。只是在我走出几步后,
那个冷冽的声音再次穿透喧嚣,清晰地传来:“你的包。”我一愣,回头。
他手里拿着一个眼熟的、我差点遗忘在吧台上的草编小挎包。我窘迫地跑回去接过。
指尖不小心相触。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冰凉质感。“我叫云舒。
”鬼使神差地,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看了我一眼,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有极微弱的光闪了一下,快得抓不住。薄唇微启,
只吐出两个字:“周凛。”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周凛。像他的人一样,
带着凛冽的寒意。后来的几天,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像一个神秘的影子,
总会在我遇到小麻烦时出现——被小贩强买强卖时,
他一个眼神让对方噤若寒蝉;浮潜时呼吸管突然漏水,
慌乱中是他把我托出水面;在夜市差点被飞车党抢走相机,也是他不知从何处出现,
三两步就拦下了摩托车,那干脆利落的身手和对方瞬间煞白的脸,都让我心惊。他话很少,
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每次出现都带着一种疏离感,却又总是在我需要时伸出援手。
他身上有太多谜团:他不谈自己,行踪不定,
身边偶尔会出现几个同样沉默、眼神锐利的男人,对他态度恭敬。
我曾开玩笑问他是不是特工或者黑手党,他只是淡淡瞥我一眼,
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点嘲讽:“怕了?”我竟鬼使神差地摇头。
或许是海岛过于热烈的阳光和自由的风麻痹了神经,
或许是他一次次沉默的守护让我产生了虚假的安全感,又或许……是他低头点烟时,
火光映亮他深邃眼眸的瞬间,那里面一闪而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疲惫”的东西,
触动了我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那晚风很大,海潮声像沉闷的鼓点。篝火晚会到了尾声,
空气里弥漫着木炭燃烧的余烬和酒精蒸发的微醺气息。他站在离人群稍远的礁石边,
身影几乎融进浓稠的夜色里,只有指尖一点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
我拿着一瓶当地产的、口感粗糙的啤酒走过去。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也吹散了我最后一丝理智。“周凛,”我鼓起勇气,声音在风里有点飘,
“明天……我就要走了。” 毕业旅行结束,我要回去开始新生活了。从此天各一方。
他转过身。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他看着我,没说话。夜色太深,
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举起酒瓶,笨拙地示意。
他掐灭了烟,随手一弹,烟头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落入漆黑的海浪里。然后,他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着海风的咸涩和烟草的余味,瞬间将我笼罩。他的吻落下来时,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混合着烟草的微苦和烈酒的辛辣,攻城略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手里的酒瓶掉在礁石上,碎裂的声音被巨大的海潮声吞没。
所有的理智、对新生活的憧憬、对这个危险男人本能的警惕,
在那个瞬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荷尔蒙和离别的情绪像汹涌的潮水,
彻底冲垮了堤岸。世界只剩下他灼热的呼吸,滚烫的皮肤,和仿佛要将我揉碎的力道。
那混乱的一夜后,天没亮他就消失了。
只在床头留下一叠厚厚的美金和一张写着潦草数字的纸条——一个卫星电话号码。
我捏着那张纸条和那叠钱,在海岛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浑身冰凉,
屈辱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几乎将我撕裂。原来自己在他眼里,
和那些可以用金钱打发的女人没什么不同?昨晚的意乱情迷像个巨大的讽刺。
我没有打那个卫星电话。把纸条撕得粉碎,连同那叠散发着油墨味的钞票,
一起扔进了酒店的垃圾桶。然后买了最早的机票,
逃离了那个给我带来短暂疯狂和巨大耻辱的海岛。我以为这段荒诞的插曲,
会随着飞机的起飞彻底埋葬在热带的季风里。直到两个月后,
我对着验孕棒上清晰无比的两道杠,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医院的诊断冰冷地确认了这个事实——我怀孕了。那个男人像个幽灵,用最残酷的方式,
再次闯入我的生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那个仅有一面之缘、身份成谜、危险又冷漠的男人周凛!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只记得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和通身危险的气息。他会怎么看待这个意外?强迫我打掉?
还是……抢走孩子?那些只在新闻里看到的豪门秘辛、黑道手段,瞬间涌入脑海。
我不能冒险。仓促辞掉了刚到手、前途光明的offer,
拉黑了所有可能被追踪到的社交账号,甚至换了手机号码。我用尽积蓄,甚至借了一笔网贷,
像逃犯一样,从繁华的东部沿海,一路辗转,最终躲进了西南边陲这个闭塞的小县城。
租了个旧居民楼的小单间,找了一份在社区幼儿园当临时生活老师的工作,收入微薄,
但胜在不起眼,也方便照顾孩子。我给自己编造了一个离异、丈夫意外去世的凄苦人设。
邻居们大多朴实,带着点同情,很少刨根问底。日子过得清贫、紧张,像绷紧的弦。
云澈的出生,像一道微弱的光,照亮了我灰暗的逃亡生活。他那么小,那么软,
依偎在我怀里,用那双酷似周凛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安静地望着我时,我所有的恐惧和委屈,
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和寄托的出口。为了他,我必须撑下去。最初的恐慌过去后,
我也曾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周凛根本没在意那个海岛上的露水情缘,
也许他早就忘了我的存在。那张卫星电话的纸条,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施舍。云澈三岁那年,
一场突如其来的重感冒引发肺炎,高烧不退,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
小县城的医院束手无策,建议立刻转院。我抱着滚烫的孩子,在深夜的急诊大厅里,
被无助和绝望彻底淹没。医药费像一座大山压在我身上。万般无奈之下,
那个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只有十一位数字的卫星电话号码,鬼使神差地浮现在我脑海。
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我用医院的公共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单调的忙音在深夜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每一声都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挂断时,电话被接起了。“喂?
”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浓重口音和警惕的男声。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打错了?
还是……根本就是个骗局?“我找……周凛。”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背景似乎有模糊的、像是金属碰撞的噪音。接着,
一个我永生难忘的、低沉冰冷、像淬了寒冰的声音穿透电波,清晰地传来:“谁?”是周凛!
那个声音,即使隔着五年时光和遥远的距离,我也绝不会听错!依旧冰冷,
但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紧绷的锋利感。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他接了!他还在!他记得这个号码!那他知道是我吗?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炸开。
我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浑身血液都冻僵了。“说话!”电话那头的语气陡然凌厉,
带着不耐烦。“我……”我喉咙发紧,巨大的恐慌让我几乎失声。
怀里云澈难受地哼哼了一声,小小的身体烫得吓人。电话那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响。
“孩子怎么了?”周凛的声音陡然一变,不再是纯粹的冰冷,
而是带上了一种急迫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紧张”的锋利感。
“他……他病了……”我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肺炎……很严重……需要钱……很多钱……”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我淹没,为了孩子,
我竟然在向这个毁了我生活的男人乞讨。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滋啦的电流声,
和隐约传来的、像是某种引擎低吼的背景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凌迟。终于,
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过来:“地点。
”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报出了小县城医院的名字。“等着。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冰冷的忙音在耳边回荡。我抱着云澈,
瘫坐在急诊大厅冰冷的塑料椅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
一波波冲击着我的理智。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我的存在,还知道我有了孩子!他要来了吗?
像通缉令上那样冷酷无情地出现?他会做什么?然而,仅仅半个小时后,
一个穿着银行制服、行色匆匆的男人出现在急诊大厅,精准地找到了失魂落魄的我。
“云舒女士?”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我茫然地点头。男人把信封塞进我手里,
语气公事公办:“一位匿名先生委托我行特急处理的款项,请查收。这里是现金五万。
后续治疗费用若有缺口,请及时联系我行这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