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简单的胡饼和葵菜汤，沈明远察觉到父母间的低气压，乖巧地快速吃完，便回自己房间温书去了。
沈砚和苏锦瑶各自默默吃着，谁也不说话。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伴随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姐姐，姐夫，在家吗？”
苏锦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喜色，连忙起身去开门。
沈砚也有些意外，跟着站了起来。
门外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浅碧色襦裙，外罩一件半旧的月白披风，身姿纤细，容貌与苏锦瑶有五六分相似，却更显年轻娇嫩，眉眼间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清纯与旅途的风尘。
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身后还跟着一个脚夫，扛着一个不大的箱笼。
“锦书！”
苏锦瑶又惊又喜，连忙将妹妹拉进院里，“你怎么来了？
也不提前捎个信！”
这少女正是苏锦瑶的妹妹，名唤苏锦书。
她们姐妹二人，父母早逝，相依为命。
苏锦瑶嫁与沈砚后，苏锦书便留在老家，由一位远房叔伯照看。
如今见她突然来到长安，苏锦瑶自是意外。
苏锦书进了屋，解下披风，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
她先是对着沈砚盈盈一拜：“锦书见过姐夫。”
沈砚忙道：“自家人不必多礼。
一路辛苦，快坐下歇歇。”
他让脚夫放下箱笼，付了脚钱，又去给苏锦书倒水。
苏锦书在席上坐下，接过水杯，小口喝着，眼圈却微微红了：“姐姐，姐夫，家中叔伯……前月病故了。
婶娘容不下我，要将我许给邻县一个年过半百的商贾做填房。
我……我不愿意，便变卖了些随身物件，凑了盘缠，来长安投奔姐姐姐夫了。”
说着，泪水便滚落下来。
苏锦瑶一听，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连忙将妹妹揽在怀里：“苦了你了！
莫怕，到了姐姐这里，便有姐姐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
她抬头看向沈砚，眼中带着恳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沈砚心中暗暗叫苦。
家中本就拮据，如今又多了一口人，而且是待嫁的女子，吃穿用度，将来嫁妆，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逼仄的小院，又如何安置她？
难道让锦书去和明远挤一间屋？
不成体统。
若在厅堂隔出个位置，更是委屈了她。
但他看着妻子怜惜的眼神，以及小姨子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锦书来了也好，你们姐妹相聚，互相有个照应。
只是……家中简陋，怕是要委屈你了。”
苏锦书连忙摇头：“锦书能有一席之地容身，己是万幸，岂敢嫌委屈？
一切但凭姐姐姐夫安排。”
话虽如此，当夜安置苏锦书却成了难题。
最后无法，只得在沈砚夫妇房间用屏风临时隔出一小块地方，铺上被褥，让苏锦书暂住。
沈砚则抱了被褥去儿子房间打地铺。
夜深人静，沈砚躺在地铺上，听着隔壁屏风后姐妹俩低低的絮语，心中一片茫然。
长安的月色，透过破旧的窗纸洒进来，清冷而苍白。
他想起白日里遇到的陈主事，想起赵主簿的话，想起妻子渴望换房子的眼神，如今又加上投奔而来的小姨子……生活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围。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长安居”，果然是大不易。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