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看见江小暖穿着印满小鸭子的睡衣，头发乱糟糟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星辰哥哥，我的娃娃坏了。
"她举起那个掉了只眼睛的娃娃，眼圈红红的，"妈妈说你会修东西。
"陆星辰沉默地看着那个丑陋的布娃娃，又看看小暖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侧身让她进了屋。
那是陆星辰第一次发现，这个邻居家的小姑娘，就像一颗黏人的牛皮糖，一旦沾上就再也甩不掉了。
从那天起，江小暖成了陆星辰名副其实的"小尾巴"。
陆星辰喜欢安静，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绘本，或者专注地拼装模型。
而江小暖则像一团永不停歇的小旋风，总是在他身边制造各种声响。
"星辰哥哥，蚂蚁在搬家！
""星辰哥哥，这朵花为什么会变色？
""星辰哥哥，陪我玩过家家好不好？
"起初，陆星辰对这样的打扰感到无所适从。
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安静，这个突然闯入的小姑娘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
他会在她试图碰他刚拼好的模型时紧张得屏住呼吸，会在她趴在他书上指指点点时悄悄皱眉。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推开过她。
有一次，小暖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旁边看图画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温热的小脸枕在他的手臂上，口水慢慢浸湿了书页上骑士的铠甲。
陆星辰的手臂被压得发麻，他试着轻轻抽了抽，却惊动了睡梦中的小姑娘。
她不满地嘟囔一声，反而抱得更紧了。
最后他只好保持那个别扭的姿势，用另一只手继续翻看那本湿了一角的书，首到夕阳西斜。
还有一次，小暖对他的飞机模型产生了兴趣，趁他不在时偷偷拿起来玩，结果手一滑，模型摔得西分五裂。
看着散落一地的零件，小暖吓得哇哇大哭。
陆星辰闻声赶来，看到地上的碎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那是父亲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蹲下身，一言不发地开始捡拾零件，嘴唇抿得发白。
"对、对不起......"小暖抽抽噎噎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陆星辰抬起头，看着哭成花猫脸的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声："别哭了。
"那天下午，他对照着说明书，花了三个小时把模型重新拼好。
小暖就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当他终于举起修复好的模型时，小暖立刻破涕为笑，用力拍着小手："星辰哥哥好厉害！
"那一刻，陆星辰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三个小时的腰酸背痛也没那么难熬了。
最让大人们哭笑不得的是，有一次几个调皮的大男孩抢走了小暖刚编好的花环。
小暖委屈地扁着嘴，没有去找爸爸妈妈，而是首接冲进陆星辰家，扯着他的衣角告状。
陆星辰什么也没问，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他找到那几个还在嬉笑的男孩，虽然个子比他们都矮，但清冷的眼神让男孩们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还给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为首的男孩还想逞强："凭什么？
这是我们捡到的！
"陆星辰不说话，只是往前迈了一步，眼神更冷了几分。
僵持片刻后，男孩悻悻地把花环扔了回来。
从那天起，大院里的孩子们都知道了：江小暖是陆星辰护着的人。
那个沉默寡言的城里男孩，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的"小尾巴"。
渐渐地，陆星辰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吵闹的存在。
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闯祸后可怜巴巴的眼神，都成了他灰暗童年里一抹明亮的色彩。
他开始会在看到有趣的东西时下意识寻找她的身影，会在口袋里给她留一颗包装漂亮的糖果，会在她算不出算术题时拿起铅笔写下解题步骤。
他依然是那个沉默的陆星辰，只是他的沉默里，多了一份对江小暖独有的纵容。
七岁那年，两人先后到了上小学的年龄。
开学第一天，小暖紧紧抓着陆星辰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星辰哥哥，放学你要在教室门口等我哦。
""嗯。
""不能自己先走掉哦。
""嗯。
""拉钩！
"陆星辰看着伸到面前的小手指，又看了看周围来往的人群，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犹豫片刻，他还是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了那根胖乎乎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暖用力晃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声音清脆响亮。
阳光透过香樟树的枝叶，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影。
那个关于"一起"的约定，就这样在两个七岁孩子勾在一起的小指间，郑重地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