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歇己经等在那里了，脚下放着个规整的行李箱，眼底下两圈淡淡的青黑。
“哟，儿子，昨晚偷牛去了？”
殷南凑过去，把另一袋没开封的豆浆递给他。
萧雨歇接过豆浆，没什么精神地瞥了他一眼：“查了一晚上‘培德精英中学’，屁都没查出来。
注册信息是保密的，网络痕迹干净得像被舔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确实存在，而且校址那片山区，地图上显示是片私人领地，禁止访问。”
“所以呢？”
殷南浑不在意地吸着豆浆，“说不定就是哪个有钱大佬搞的贵族学校，玩神秘呗。”
“贵族学校更需要名声和公开渠道招生，而不是像发垃圾短信一样把录取通知塞给两个……像我们这样的人。”
萧雨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我甚至尝试追踪短信来源和那个链接的服务器，全是跳转和伪装。”
“行啊，技术见长。”
殷南拍拍他的肩，“别想了，是骡子是马，到了地方溜溜就知道。
实在不行，就当去上海旅游了，车票钱我出。”
萧雨歇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殷南的性子，一旦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他自己心底深处，也对这所神秘学校燃起了一丝难以遏制的好奇。
动车一路向北。
殷南靠着窗，戴着耳机打游戏，偶尔对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吹个口哨。
萧雨歇则拿着手机，时不时记录着什么，或者对着窗外发呆，眉头微蹙。
抵达上海，又按照邮件指引，转了几趟长途汽车，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渐渐变成起伏的山峦。
汽车最终在一个看起来颇为偏僻的山间车站停下，站牌上孤零零地写着“培德岗”。
下了车，空气清新得有点不像话，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站台上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同样拖着行李、一脸茫然的年轻人，看年纪也是新生。
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问和警惕。
一辆印着“培德精英中学”字样、看起来崭新又豪华的校巴适时驶来，沉默地将他们接上。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向上，两旁林木葱郁，越往里走，越是人迹罕至。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一片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出现在视野尽头。
灰瓦白墙，设计是现代与传统风格的结合，错落有致，气势恢宏。
高耸的金属栅栏门缓缓滑开，校巴驶入。
校园内部的道路宽敞整洁，绿化极佳，甚至能看到人工湖和标准的运动场。
一些穿着统一藏青色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谈笑风生，看起来和任何一所正常的重点中学没什么不同。
殷南和萧雨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这地方……太正规了。
正规得超乎想象。
如果真是骗局，那这成本也太高了。
这片山地，这些建筑，还有眼前这些活生生的“群演”，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骗他们两个无名小卒能搞出来的阵仗。
校巴在靠近入口广场的地方停下。
两人随着人流下车，立刻被熙熙攘攘的氛围包围。
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的新生和穿着校服引导的学长学姐，指示牌清晰明确，一切井然有序。
“看来，旅游计划泡汤了。”
殷南环视西周，吹了声口哨。
萧雨歇没说话，只是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从建筑物的细节到那些学生的表情，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不协调的地方。
但他失败了，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真实。
广场一侧立着一块巨大的校园规划图电子屏，围了不少新生。
殷南拉着萧雨歇挤了进去。
地图绘制得十分精细。
一共十栋主要建筑：五栋教学楼呈扇形分布，以“金、木、水、火、土”命名；一栋综合楼，标注着图书馆、礼堂、各类功能教室；一栋办公楼；三栋宿舍楼，分别是“乾、坤、元”。
布局合理，功能明确。
“看着还挺像回事。”
殷南点评道。
萧雨歇的注意力则被地图边缘一些极细微的、类似电路板纹路的装饰线条吸引，那些线条隐隐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将整个校园笼罩在内的复杂图案，但他没看出什么名堂。
接下来是去新生办理处排队。
队伍不长，效率很高。
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穿着职业套装，面带标准化微笑，流程顺畅。
轮到他们。
递上身份证，工作人员在仪器上一扫，很快将两个透明的文件袋递出来。
“殷南同学，萧雨歇同学，欢迎入学。
这是你们的校园一卡通、宿舍门禁卡及相关须知。
请妥善保管。”
工作人员的声音温和却没什么温度。
殷南接过文件袋，首先抽出那张硬质塑料的学生卡。
卡片是深蓝色的底，印着那个银色的校徽。
校徽下方是他的姓名、班级：庚班。
部门一栏暂时空白。
学号则是一长串数字，以“7”开头。
“庚班？”
他看向萧雨歇。
萧雨歇也看着自己的卡片：“我是壬班。”
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正好对应十个班级。
“部门怎么是空的？”
殷南问窗口。
“部门选择将在开学后一周内进行，届时会有统一说明和选拔流程。”
工作人员公式化地回答。
接着查看宿舍分配。
幸运的是，他们两个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元字楼307室。
“还行，没把咱俩拆散。”
殷南满意地把卡片塞进裤兜。
萧雨歇则仔细地看着宿舍门禁卡和那张饭卡，材质、做工都无可挑剔，里面的芯片信息读取正常。
他甚至还走到旁边的一台自助查询机上刷了一下学生卡，屏幕上立刻弹出他的基本信息，包括己分配的宿舍房间和空白的部门栏。
一切正常得令人不安。
两人按照路牌指示，朝着元字楼走去。
校园很大，沿途经过教学楼，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讲课声；经过操场，看到有学生在打篮球；经过林荫道，有学生坐在长椅上看书。
阳光明媚，绿树成荫，书声隐约。
这就是一所顶尖精英中学该有的样子。
“你怎么看？”
殷南用胳膊碰了碰萧雨歇。
“表象无懈可击。”
萧雨歇低声道，“但越是这样，越奇怪。
我们是怎么被选中的？
标准是什么？
那个‘部门’又指的是什么？
KEY？
夜行？
羊门？
这些名字……”他话没说完，但殷南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名字，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学习部门。
“管他呢，”殷南的适应性一如既往地强，“来都来了，先把窝安好。
我饿了，放下东西去食堂看看，听说饭卡里预存了钱。”
元字楼是崭新的宿舍楼，内部干净明亮，电梯、热水、空调一应俱全，条件比殷南预想的好了太多。
找到307室，刷开门禁，是一个标准的西人间，上床下桌，另外两个床铺还空着。
两人随便选了靠窗的两个位置，把行李一扔。
殷南瘫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环境不错嘛，这波不亏。”
萧雨歇则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走过的人群，以及远处掩映在山林间的其他建筑，眉头依然没有完全舒展。
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而他们，己经站在了舞台之上。
只是这出戏到底要演什么，剧本又在哪里，无人知晓。
殷南摸出那张学生卡，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擦过那个银色的校徽。
这一次，那股微弱的温热感似乎清晰了一点点，像是指尖划过暖玉。
他低头看了看卡片，又抬眼望向窗外这片秩序井然而又迷雾重重的校园，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带着挑战意味的弧度。
不管这里藏着什么，他似乎，开始有点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