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租屋的奶茶罐
他看着王浩把印着大学球队logo的抱枕塞进后备箱，那抱枕是毕业赛夺冠时全队凑钱买的，王浩抱着它睡了三年，边角都磨得起了球。
“你那破抱枕都快散架了，还带去北京占地方？”
李哲扯着嗓子吐槽，视线却落在出租屋客厅的地板上——那里还留着上周看球赛时泼洒的可乐印，像块深色的地图。
大学毕业后一起合租三年的兄弟，明天就要去北京闯荡了。
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窝，墙面上贴满了泛黄的球赛海报，从梅西到科比，边角卷着边；茶几上堆着没洗的泡面桶，最底下那桶还是上周两人抢最后一桶老坛酸菜时，王浩耍赖压在底下的；冰箱门上贴着张皱巴巴的便签，上面是李哲歪歪扭扭的字：“王浩欠我一根巧乐兹——赌注：昨晚球赛赌输”。
李哲突然想起昨晚王浩还拍着冰箱喊：“等我北京站稳脚跟，就把这破冰箱换了，买个能冻冰淇淋的！”
可现在，这小窝以后再也没人跟他抢泡面最后一口汤、熬夜看球时互泼可乐、输了赌注就耍赖贴便签了。
“发什么呆？
过来搭把手！”
王浩的声音把李哲拉回现实。
他走过去，看着王浩把一件印着号码的球衣往行李箱里塞，那是大学联赛时王浩进球后脱下来抛给观众，又被李哲从人群里抢回来的。
“你这行李箱能不能塞下啊？
别到了北京连球衣都掏不出来，到时候新同事还以为你吹牛逼说自己是校队的。”
李哲嘴上吐槽，手却利落地帮王浩把球衣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塞进行李箱缝隙里。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进厨房，从冰箱里拎出两罐冰镇可乐——是王浩最爱的橘子味，罐身上还凝着水珠。
“喏，路上喝，别渴着。”
他把可乐塞进王浩背包侧袋，手指碰到王浩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赶紧移开视线。
王浩翻了个白眼，却把背包带子紧了紧：“要你管！”
他蹲下身整理行李箱，李哲看着他后脑勺的发旋，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个从大一分宿舍就睡在他对床的兄弟，一起逃过课、一起泡过图书馆、一起在毕业季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哭，现在就要隔着一千多公里了。
李哲猛地转身，踩着椅子从柜子顶上拖下一个玻璃罐——那是他攒了三年的“宝贝”，里面装满了两人喝空的奶茶杯盖，每个杯盖上都用马克笔写着日期和小事：“2022.5.20 王浩失恋，陪他喝了三杯珍珠奶茶2023.1.1 跨年夜赶方案，喝奶茶到凌晨三点2024.3.15 张阿姨奶茶摊加量不加价，抢着喝了两杯”。
第二节 奶茶罐里的烟火气“这个给你。”
李哲把玻璃罐塞进王浩怀里，罐底的杯盖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像在数着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
“每一个都记着我们熬夜赶方案的日子，还有你失恋哭鼻子的日子。”
他别过脸，故意用调侃的语气说，“到了北京想喝张阿姨的珍珠奶茶，就给我发视频，我举着杯子跟你‘云碰杯’！
还有啊，三个月必须回来一次，不然我把你游戏账号里的皮肤全卖了——特别是你那套***版的科比皮肤！”
王浩抱着玻璃罐，指尖摩挲着杯盖上的字迹，突然笑出了声，眼眶却红了：“知道了，就你事儿多！”
他把玻璃罐小心翼翼地放在行李箱最上面，然后从床底拖出一个纸箱，塞到李哲手里。
“给你的。”
李哲愣了一下，打开纸箱——里面全是他喜欢的东西：***版的篮球杂志、他念叨了半年的球星手办、还有一件印着两人名字缩写的定制球衣。
“你不是一首想要这本杂志吗？
我托北京的同学帮你抢的。”
王浩挠了挠头，声音有点含糊，“还有那手办，上次你生日我没来得及送……”李哲捏着那件球衣，布料粗糙却带着温度，突然一拳捶在王浩肩上：“你小子什么时候搞这些？
净会浪费钱！”
力道不重，王浩却故意夸张地喊疼：“李哲你谋杀啊！
我这马上要去北京追梦了，你还想把我打残是吧？”
两人笑着闹作一团，拳头落在对方身上却都收着力气，像是要把这三年的默契和不舍都揉进这打闹里。
闹到累了，两人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沉默着。
窗外的夕阳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把时间拉得又慢又长。
“其实……我有点怕。”
王浩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北京那么大，我怕找不到工作，怕租不到好房子，怕……”怕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跟他抢泡面、互泼可乐、在他难过时陪他喝奶茶。
李哲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怕个屁！
你当年校赛落后十分都能反超，这点事儿算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要是真混不下去了，就回来，这小窝永远给你留张床，泡面管够。”
王浩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那是两人第一次偷偷学抽烟时买的牌子，现在很少抽了。
他抽出两根，递给李哲一根，自己点燃一根。
烟雾袅袅中，两人都没说话，却像是把所有的话都说了。
李哲想起大学时，王浩第一次失恋，两人就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抽着这烟，王浩哭着说“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结果第二天就又乐呵呵地去追女生；想起毕业时，两人抱着哭，说要一起留在这座城市，结果王浩还是收到了北京公司的offer。
成年人的世界，好像总是充满了无奈和离别，但有些情谊，不管走多远都不会变。
第三节后备箱里的牵挂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哲就被王浩的动静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看到王浩正在把最后一件行李——那个印着球队logo的抱枕——塞进后备箱。
“不多睡会儿？”
李哲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温热的豆浆，“张阿姨早摊买的，你最爱喝的甜豆浆。”
王浩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到了心里。
“不了，早点走不堵车。”
他说着，却迟迟不肯上车，眼睛在出租屋门口扫来扫去，像是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刻进脑子里。
李哲靠在车门上，看着王浩，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两人收拾东西时，王浩偷偷把他的脏袜子洗了，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里；想起他每次熬夜赶方案，王浩都会默默泡一杯热茶放在他桌上；想起两人一起养的那盆小绿萝，王浩特意叮嘱他“记得每周浇水，别把它养死了”。
这些小事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李哲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走了啊。”
王浩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却又探出头来。
李哲点点头，挥了挥手：“走吧，路上小心。”
车子发动了，王浩握着方向盘，却没立刻开，而是看着李哲，突然喊：“李哲！”
“干嘛？”
“我到了北京就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
赶紧走！”
李哲笑着骂道，眼眶却红了。
车子缓缓开动，李哲突然扒着车窗，跟着跑了两步：“北京冬天冷，记得把秋裤塞袜子里！
还有，别总吃泡面，对胃不好！
要是受欺负了，给我打电话，我连夜坐高铁过去揍他！”
王浩从车窗探出头，用力挥着手，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故意装得很拽：“知道了！
你也别总熬夜看球赛，小心猝死！
我会回来跟你抢泡面的！”
车子越开越快，王浩从后视镜里看着李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点。
他握着那个玻璃罐，指尖摩挲着杯盖上的字迹，突然哭了出来。
玻璃罐里的杯盖碰撞着，像是在替李哲说着“一路顺风”。
而李哲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手里还攥着王浩塞给他的那个纸箱，里面的球衣还带着王浩的体温。
他突然想起昨晚王浩说的话：“我们可是要做一辈子兄弟的！”
是啊，一辈子的兄弟，不管隔着多远，这份情谊都不会变。
青年的告别，藏在调侃与奶茶罐里，藏在拳头与球衣里，藏在那句“怕就回来”里。
成年人的感情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哭嚎，而是嘴硬心软的牵挂，是把所有的不舍都装进烟火气里，用最“凶”的语气说最软的话，用最平常的行动藏最深的情谊。
就像那个玻璃罐里的奶茶杯盖，每一个都刻着时光的痕迹，也刻着那句没说出口的“我舍不得你”。
几天后，李哲收到了王浩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王浩把那个玻璃罐放在了北京出租屋的书桌上，旁边摆着那盆小绿萝，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照片下面写着：“玻璃罐放好了，绿萝也浇过水了，等我回来跟你抢泡面！”
李哲笑着回复：“赶紧回来，泡面都快被我吃完了！”
他看着照片里的玻璃罐，突然觉得，离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情谊，会像绿萝一样，在时光里慢慢生长，永远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