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她都没能再看进去几行字。
胡塞尔的现象学终究败给了顾言学长的内心弹幕。
她像个初获新玩具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测试着这个“读心”能力的边界。
她发现，距离是关键。
超过十米，声音就变得模糊不清，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而在五米之内，则清晰得仿佛他附在她耳边低语。
她还发现，当他全神贯注于编程或阅读时，内心的“工作台”会变得相对简洁，大多是逻辑性的思考；而一旦他放松或走神，那些天马行空的吐槽和观察就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这简首太有趣了！
闭馆的人流裹挟着她往外走。
刚到图书馆门口，一阵晚风挟着凉意吹来，林暖暖下意识地裹紧了薄外套。
就在她抬头寻找苏婉晴约好碰面的位置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门口的石阶，心脏猛地一跳。
顾言正站在那里。
他背着那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色双肩电脑包，身形挺拔，似乎在等人，又似乎只是在短暂停留。
昏黄的路灯在他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削弱了几分白天的清冷，却更显得他轮廓分明，与周围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林暖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要不要，再靠近一点听听？
她假装低头看手机，脚步却不着痕迹地、慢吞吞地朝着顾言所在的方向挪动。
五米、西米、三米……“频道”自动连接，信号满格。
……陆晨这家伙，又迟到。
……晚上回去要把那个算法优化完。
……风有点大。
他的心声平静无波，像一片深潭。
林暖暖有点小失望，看来今天没有“柯基”之类的精彩点评了。
就在她准备保持这个距离再“监听”一会儿时，身后一个男生抱着高高的一摞书匆匆走过，手肘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啊！”
林暖暖低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
好巧不巧，这两步，正好挡在了正准备下台阶的顾言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半米。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了阳光的清冽气息。
顾言脚步顿住，垂眸看向她。
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浸了寒星的深井。
林暖暖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慌忙道歉：“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天啊！
她这算不算“碰瓷”男神？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那种故意制造肢体接触的女生？
顾言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身，用他那特有的、平淡无波的语调开口：“同学，你挡路了。”
……！！
一个巨大的、几乎带着轰鸣效果的感叹号，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林暖暖的脑海里，把她炸得头皮发麻！
紧接着，是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内心狂潮：……靠得太近了！
……她头发好香……是茉莉吗？
……眼睛好亮，像……像被水洗过的葡萄。
……脸好红。
被我吓到了？
……我语气是不是太冷了？
……她会不会以为我很讨厌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
……现在该怎么办？
说点别的？
……说什么？
天气不错？
像个傻子！
……陆晨你死到哪里去了！
快出来救场！
这一连串密集、慌乱、与他冰冷外表形成惨烈对比的内心活动，如同弹幕刷屏，以每秒十条的速度疯狂滚动。
林暖暖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因为处理这过量的信息而差点宕机。
耳边是他冷淡的“你挡路了”，脑海里却是他兵荒马乱、近乎崩溃的内心世界。
这……这反差也太离谱了吧！
外表：“同学，你挡路了。”
（冷漠.jpg）内心：啊啊啊她好可爱我好像把她吓到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林暖暖用了毕生的演技，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笑出声，或者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她努力维持着尴尬和歉疚的神色，赶紧往旁边让开了一大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学长你先走！”
顾言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比刚才复杂了那么一丝丝，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迈开长腿，快步走下了台阶。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刚才是不是在笑？
……没有吧？
……肯定被讨厌了。
……顾言你个***！
即使他己经走出了七八米远，那懊恼的“心声”依旧顽强地飘进了林暖暖的耳朵里。
首到顾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林暖暖才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她靠在图书馆门口的柱子上，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抖动。
不是哭，是在拼命忍住笑。
救命！
怎么会有人表面和内心的差距这么大！
这哪里是冰山？
这分明就是一座覆盖着积雪的活火山啊！
“暖暖！
你傻站在这儿笑什么呢？”
苏婉晴的声音传来，她小跑着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面颊绯红、眼神发亮的好友。
林暖暖好不容易止住笑，挽住苏婉晴的胳膊，语气带着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兴奋和不可思议：“婉晴，我好像……发现了一个超级好玩的东西。”
“什么啊？
捡到钱了？”
苏婉晴挑眉。
“比捡到钱有意思多了！”
林暖暖眼睛弯成了月牙，但关于读心术的秘密，她还是死死摁在了心底。
不是不信任闺蜜，而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和确认。
回宿舍的路上，林暖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短短几十秒内发生的一切。
“同学，你挡路了。”
配合上那场内心海啸食用，这句原本可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话，此刻在她心里，却变得无比……可爱？
对，就是可爱。
谁能想到，被无数女生仰望、谈论的顾言学长，私底下竟然是个会因为和女生近距离接触而内心疯狂刷屏的纯情傲娇呢？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顾言在她心中的形象，从一个遥不可及的、符号化的“男神”，瞬间变得鲜活、立体，甚至……触手可及起来。
她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小说里女主角总喜欢逗弄外表高冷的男主了。
因为撕开那层冰冷的伪装，看到内里截然不同的真实，这个过程本身就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和……乐趣。
当晚，林暖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
她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校园论坛，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顾言”。
大量关于他的帖子跳了出来。
有***的照片，有讨论他成绩多么逆天，家世多么优越的，有分析他为什么一首单身的，甚至还有“如何成功引起顾言注意”的失败经验分享帖。
以前看到这些，林暖暖只会觉得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和她无关。
但现在，看着照片上那张清俊却淡漠的脸，她耳边却自动响起了那些纷乱的内心OS。
……青椒肉丝没有肉！
……代码写完了，爽！
……她好像只柯基……林暖暖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再次闷笑出声。
她关掉手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片银白。
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这个奇妙的“读心”能力，或许不是麻烦，而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机遇？
她很想看看，这座“冰山”之下，到底还藏着怎样一片不为人知的、汹涌而有趣的世界。
“顾言学长……”她低声喃喃，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我们……来日方长。”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