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杯合欢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柳如眉笑得张扬,将滚烫的酒盏按在我的唇上。
我乃当朝丞相嫡女,明媒正娶的靖王正妃。
而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侧妃。
大婚当夜,我的夫君却拥着她,让我滚。
好。
我滚。
但愿你们,别求着我回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清秋苑。
苏清颜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她没有躲。
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站在她面前的,是靖王侧妃,柳如眉。
此刻,她正满眼得意,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姐姐,妹妹如今身子重,脾气也大了些,你可千万别见怪。”
柳如眉的声音娇滴滴的,话里的刺却淬了毒。
苏清颜是正妃,她是侧妃。
妾室掌掴正妻,大逆不道。
可在这靖王府,柳如眉的恩宠,就是规矩。
苏清颜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
“妹妹有孕在身,是王府的喜事,但更该仔细身子,动这么大的气,伤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柳如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最恨苏清颜这副永远波澜不惊的模样。
明明是个被王爷厌弃的废物,凭什么还端着正妃的架子?
“姐姐说的是呢。”
柳如眉眼珠一转,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就往后倒去。
她身后的丫鬟春桃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侧妃娘娘!您怎么了!”
“肚子……我的肚子好疼……”柳如眉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一只手却死死指向苏清颜,“是她……是王妃她推我……”
苏清颜站在原地,动都未动。
她与柳如眉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
这戏码,真是拙劣又可笑。
可偏偏,就有人信。
“放肆!”
一声怒喝从月洞门外传来。
身着玄色锦袍的萧玦快步而入,周身裹挟着凛冽的寒气。
他看都没看苏清颜一眼,径直奔向柳如眉,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
“眉儿,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那份紧张与关切,是苏清颜从未见过的。
哪怕他们大婚之夜,他眼中也只有化不开的冰霜。
“王爷……”柳如眉见了救星,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臣妾……臣妾只是想来给王妃姐姐请安,姐姐她……她许是还在怪王爷昨夜歇在了臣妾这里,就……就推了臣妾一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玦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终于转过头,那双深邃的墨眸里,满是厌恶与冰冷。
“苏清颜,你好大的胆子!”
苏清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
“我没有。”
可这三个字,苍白无力。
萧玦冷笑一声,那笑意里全是嘲讽。
“没有?本王的眼睛是瞎的吗?眉儿如今怀着本王的长子,你竟敢对她动手!你的善妒与狠毒,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长子……
苏清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才是正妃,她的儿子,才该是嫡长子。
如今,这个名分,竟被一个侧妃腹中的孩子抢了去。
何其讽刺。
周围的下人们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看她这个失了宠的正妃,如何被一个侧妃踩在脚下。
苏清-颜缓缓地,挺直了脊背。
她迎上萧玦的目光,一字一句。
“王爷信她,不信我?”
萧玦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事实摆在眼前,你让本王如何信你?苏清颜,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把戏!在本王面前,没用!”
他抱着柳如眉,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来人!”
萧玦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妃苏氏,善妒成性,谋害皇嗣,即日起禁足清秋苑,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至于你……”他看向苏清颜身边唯一的陪嫁丫鬟晚翠,“护主不力,掌嘴二十!”
晚翠吓得脸色惨白,立刻跪下磕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娘娘真的没有推侧妃啊!”
可萧玦根本不听。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刻上前,将晚翠拖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很快在院子里响起,一声,又一声,夹杂着晚翠压抑的哭声。
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苏清颜的心上。
柳如眉靠在萧玦怀里,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眼神里满是挑衅。
苏清颜看着他们。
看着那个她爱慕了十年,嫁给他三月,却从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的男人。
看着他怀里那个颠倒黑白,嚣张跋扈的女人。
她忽然觉得很累。
心里的那点火苗,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她什么都没再说。
只是缓缓地,屈膝行礼。
“臣妾,遵命。”
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萧玦抱着柳如眉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院子里,只剩下被掌嘴到嘴角流血的晚翠,和满地的寂静。
晚翠哭着爬过来,抱着她的腿。
“娘娘……我的娘娘……呜呜呜……”
苏清颜扶起她,拿出帕子,一点点擦去她嘴角的血迹。
“不哭了。”
她的动作很轻。
“疼吗?”
晚翠含着泪,拼命摇头。
“奴婢不疼……奴婢是心疼娘娘……”
苏清颜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疼。
怎么会不疼。
脸疼,心更疼。
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能再喊疼了。
她缓缓抬头,看向清秋苑紧闭的大门。
禁足?
也好。
这牢笼,她早就想挣脱了。
从前是她痴傻,以为一腔真心能换来真心。
如今,梦该醒了。
苏清颜,从今往后,你只为自己活。
夜深了。
萧玦处理完公务,回到了柳如眉的住处,听雪阁。
柳如眉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正亲自为他布菜。
“王爷,您尝尝这个,这是臣妾特意让厨房为您炖的燕窝。”
萧玦嗯了一声,却没有动筷。
他看着窗外,清秋苑的方向,若有所思。
柳如眉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嫉恨,随即又换上委屈的神情。
“王爷,您还在生姐姐的气吗?其实……其实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时糊涂……”
萧玦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倒是会替她说话。”
柳如眉心中一凛,连忙道:“臣妾只是觉得,姐姐她毕竟是王妃,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对王爷您的名声有碍。”
萧玦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名声?本王何时在乎过这些。”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
“你腹中的孩子,给本王好生养着。若有半点差池,本王拿你是问。”
柳如眉心头一颤,连忙跪下。
“臣妾遵命,臣妾一定拼死护住小世子。”
萧玦没再说话,只是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王爷,您要去哪?天色已晚……”
柳如眉急忙起身想追。
萧玦的脚步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书房。”
冰冷的两个字,彻底断了柳如眉的念想。
门被关上,隔绝了内外。
柳如眉脸上的柔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她狠狠地将桌上的燕窝扫落在地。
苏清颜!
又是苏清颜!
一个被禁足的废物,凭什么还能分走王爷的心神!
不行。
她绝不允许。
这靖王府的女主人,只能是她柳如眉!
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苏清颜永世不得翻身!
夜色更深。
清秋苑内,一片死寂。
苏清颜坐在窗前,看着天边那轮残月。
晚翠已经上好药睡下了。
她的脸颊依旧红肿,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她在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
柳如眉的每一次挑衅,萧玦的每一个眼神。
都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她脑中回放。
从前,她总觉得萧玦只是不爱她。
如今看来,或许不止。
那份厌恶,来得太过刻意。
柳如眉的陷害,也太过拙劣。
可萧玦,却全盘接受,甚至迫不及待地给她定了罪。
这不合常理。
萧玦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儿子,战功赫赫,心思缜密,绝不是会被女色冲昏头脑的蠢人。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是为了……保护柳如眉腹中的“长子”?
还是为了……借此打压她背后的丞相府?
苏清颜的父亲是当朝丞相,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太子一派的坚定支持者。
而萧玦,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与世无争。
可一个真正与世无争的皇子,能活到今天吗?
一个巨大的谜团,在她心中缓缓铺开。
或许,嫁入靖王府,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算计。
她,苏清颜,不过是这场算计中的一颗棋子。
一颗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
苏清颜缓缓闭上眼。
棋子……
她不想当棋子。
更不想当弃子。
既然入了局,那她,就要做那个执棋的人!
她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禁足,正好给了她安静思考和布局的时间。
柳如眉,萧玦……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像是巡夜的护卫,更像是在刻意隐藏行踪。
苏清颜的心猛地一紧。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从门缝中向外望去。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她寝殿的窗下。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竹管,捅破窗纸,正要往里吹些什么。
苏清颜瞳孔骤缩。
是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