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在自家殡仪馆上了班醒来在阴间户籍科上班第一天,
发现所有失踪鬼魂生前都帮我渡过难关。吊死鬼老张曾在我失业时介绍殡仪馆工作,
饿死鬼小赵是我创业失败后唯一客户。连顶头上司黑无常,
都曾在我童年落水时悄悄推过我一把。如今他们接连消失,
而新调任的白无常递给我一张“优化名单”。看着我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忽然明白——这次轮到我来帮他们了。---冷。意识像一块被冻硬了的抹布,沉甸甸,
皱巴巴。林野试图动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僵直,从指尖蔓延到头皮,
把他牢牢钉在身下这片冰凉的硬物上。耳边有细碎的声音,隔着层膜,听不真切。
像是……金属轮子碾过光滑地面,吱呀——吱呀——带着空旷的回音。他奋力掀开眼皮。
光线惨白,直接刺入,激得他眼眶发酸。适应了好一会儿,视野才逐渐清晰。
头顶是刷得雪白的天花板,灯管是老式的长条形,发出一种过于尽职尽责、毫无暖意的光。
鼻尖萦绕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消毒水刺鼻,
混合着一种更淡、却更不容忽视的……类似于旧木头和某种香料混合的沉郁气息。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左右两侧,是一张张并列的、和他身下一样的金属台子,轮廓冷硬,
泛着不锈钢独有的光泽。有些台子上,覆盖着意义不明的、白色的隆起物。停尸间。
这三个字砸进脑海的瞬间,林野一个激灵,几乎要从台子上弹起来。然而身体依旧不听使唤,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完了。这是哪儿?绑架?恶作剧?
还是……旁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一个身影凑了过来,遮住了部分灯光,
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来人穿着一身……勉强能称之为制服的黑衣,材质古怪,不反光,
像是能把周围所有的光线都吸进去。脸色是一种缺乏日照的苍白,五官普通,
丢人堆里找不着那种,唯独一双眼睛,没什么神采,透着股长期加班导致的麻木。
他手里拿着个硬板夹,上面夹着几张表格。见林野睁眼,他脸上毫无波澜,
只是熟练地掀开了盖在林野身上的白布——动作利落得跟掀个锅盖似的。“姓名,林野。
死亡时间,癸卯年七月初三,申时。死因……啧,录入科那边又写这么潦草,‘意外’?
”黑衣人自言自语般念叨,手指在表格上划拉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林野,
“生前干过行政类工作吧?”林野喉咙发紧,干得冒烟,一个音都挤不出来。
黑衣人却像是已经得到了确认,从板夹上抽出一张空白的表格,又变魔术似的递过来一支笔。
那笔也怪,通体漆黑,笔尖隐约闪着一点幽蓝的光。“正好,地府户籍科缺个数据录入员,
岗位紧急,待遇从优。五险一金按阴寿足额缴纳,接受就签字,不接受……”黑衣人顿了顿,
似乎在回忆流程,然后才没什么感情色彩地补充,“按规定,可以申请复核,排队等轮回,
不过目前排队系统拥堵,预计等待时间……嗯,大概相当于阳间的一个纪元吧。”地府?
户籍科?阴寿?信息量过大,林野感觉自己的CPU,不,灵魂处理器,快要烧了。
他张了张嘴,终于发出嘶哑的声音:“我……我是不是死了?”黑衣人,或者说,鬼差,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你以为这是哪?主题酒店体验馆?”他晃了晃手里的表格,
“赶紧的,签不签?后面还排着长队呢,大家时间都很宝贵。
”林野下意识地朝鬼差身后望去。不知何时,惨白的灯光下,影影绰绰多了许多“人”。
有的伸着长长的舌头,边走边抱怨颈椎不好;有的肚子奇大,却瘦骨嶙峋,
拿着个空碗眼巴巴望着前面;还有个脑袋缺了半边的,
正努力想把流出来的什么东西塞回去……饿死鬼,吊死鬼,
横死鬼……教科书上的形象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荒诞的真实。跑?往哪跑?看看这阵容,
再看看眼前这位麻木但显然具备一定武力的鬼差。林野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
接过那支冰冷的笔。笔尖落在纸上,触感奇异,像划过冰面,又带着轻微的吸附力。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亮起一道微光,旋即隐没。“行了,林野同志,
欢迎加入地府公共服务系统。我是你的入职引导鬼,编号734。”鬼差收起表格,
语气依旧平淡,“跟我去户籍科报到,路上给你讲讲基本规章。”他转身带路,
林野僵硬地爬下金属台,脚步虚浮地跟上。通道漫长,光线是一种永恒的、缺乏变化的惨白。
两侧墙壁光滑,看不出材质。确实有很多“鬼”在排队,队伍蜿蜒,看不到头。
队伍尽头隐约可见一口大锅,热气腾腾,一个穿着古朴衣裙的身影正机械地舀着汤。
“那是孟婆汤发放点,”鬼差734头也不回地介绍,“现在推出代餐能量棒了,
原汤底配方,饱腹感更强,领取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不过老派一点的鬼还是喜欢喝汤,
说是有仪式感。”路过一片办公区,隔断密密麻麻,每个工位上都坐着一个埋头工作的鬼魂,
屏幕幽光映着一张张惨淡的脸。一个脖子上套着绳圈的吊死鬼,正仰着头,
对着上方抱怨:“能不能申请换个工位?这天花板太低,我这一伸脖子就绷着,
影响工作效率!”头顶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老张,你这月都申请三回了,场地紧张,
克服一下。”更远处,一黑一白两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走廊角落低声交谈。
白的那个愁眉苦脸:“老黑,上月的勾魂指标还差十七个,KPI压力太大了,
阳间现在医疗条件太好,意外死亡率下降,这活儿是越来越难干了。
”黑的那个声音低沉:“抱怨有什么用,抓紧时间,
去那些极限运动场所和建筑工地多转转……”林野嘴角抽搐了一下。KPI?地府也搞这个?
鬼差734习以为常,继续他的入职培训:“记住几条底线。第一,工作时间严禁摸鱼,
监察司的‘魂踪镜’无处不在,被抓到一次,勾走一缕魂丝当罚款,扣多了会意识涣散,
影响转世评级。第二,按时完成户籍数据整理和更新,这是维持阴阳平衡的基础。第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打听,不要好奇,尤其不要打听那些‘消失’的同事。”“消失?
”林野捕捉到这个词。734脚步不停,语气却压低了些:“总有那么一些鬼,
某天就不见了,名册除名,再无痕迹。原因不明,上面说是‘优化’掉了。所以,管住自己,
才能活得……哦不,存在得长久。”说话间,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石质拱门前,
门上刻着复杂的符文,中央三个扭曲的大字——户籍科。门内是另一番景象。
无数顶天立地的档案架,密密麻麻排列,上面堆满了各种材质、各种颜色的卷宗、簿册,
甚至还有竹简和龟甲。光线来自漂浮在空中的、一团团青白色的鬼火,
将整个空间照得幽深莫测。许多穿着统一黑衣的鬼吏穿梭其间,或飞上飞下地取阅档案,
或伏在案前奋笔疾书,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和脚步声。“你的工位在丙区,
第七千八百四十一列,底层。”734指了个方向,递给他一块冰凉的木牌,
上面刻着他的编号和区域,“工作内容很简单,把这些积压的阳间新增亡魂信息,
按要求录入到对应的阴册里。工具在那里,有问题……尽量自己解决。
”工位就是档案架底层的一个凹槽,里面放着一盏小小的、豆大的油灯,灯焰是绿色的,
一台样式古朴、按键却异常复杂的黑色机器,旁边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写着字的纸张。
林野坐下,拿起最上面一张。纸张粗糙,上面的字迹是暗红色的,散发着极淡的血腥气。
张大全,男,享年六十八。死因:寿终正寝。功德:-12.8。评价:生平小恶不断,
偷鸡摸狗,然未曾大奸大恶。判定:投入畜生道,轮回为犬。他打了个寒颤,依葫芦画瓢,
在黑色机器上找到对应按键,笨拙地录入。机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屏幕上闪过一行幽绿的字。工作枯燥、机械、冰冷。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油灯绿焰的微微跳动,和机器不断的“咔哒”声,标记着“存在”的流逝。
他看到了无数陌生的生死,功德罪业,轮回判定,像一道无情的流水线。他渐渐麻木,
只是手指本能地动作。直到,他翻到了那一张。赵明,男,享年二十九。
死因:长期饥饿导致器官衰竭。功德: 1.5。评价:生前敦厚,因创业失败流落街头,
仍将最后半块面包赠与乞儿。判定:可暂留鬼城,等待轮回。赵明?小赵?
林野的手指僵住了。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埃覆盖的角落,被猛地撬开。那是他穿越前,
第一次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连房租都交不起,最落魄的时候。
有个刚工作不久、同样捉襟见肘的年轻客户,叫小赵,听说后,硬是塞给他一笔不大的单子,
帮他熬过了最难的两个月。后来听说那小赵回了老家,境况也不太好……是那个小赵吗?
长期饥饿……他死后,成了饿死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在那黑色机器上,笨拙地查询“赵明”的相关记录。记录很简单,
只有基本的判定信息,但在状态一栏,赫然标注着两个字:已失踪。失踪时间,
就在三个月前。鬼差734的话在耳边回响——“不要打听那些‘消失’的同事”。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他猛地想起之前整理过的卷宗里,
似乎还有几个让他感到隐约眼熟的名字。他疯了一样在刚刚录入过的信息堆里翻找,
绿色的灯焰在他剧烈动作带起的风中疯狂摇曳。张建国,男,享年五十五。死因:自缢。
功德: 3.1。评价:生前曾任殡仪馆调度,利用职务之便,
多次助人……判定:可暂留鬼城,担任文书工作。状态:已失踪老张!吊死鬼老张!
林野想起来了,他大学毕业失业大半年,走投无路时,是一个远房表叔,
托了在殡仪馆工作的朋友老张,给他介绍了一份临时工!虽然听着晦气,
但确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老张,那个抱怨工位天花板太低的吊死鬼……也消失了?
他手指颤抖着,继续翻,继续查。一个个名字,一段段被遗忘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