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汗水糊住了我的眼睛,咸得发涩。我拨开一片比脸盆还大的蕨叶,
粘腻的湿气立刻糊了上来。林子里的嗡鸣声像是钻进了我的脑子,搅得我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我已经三天没找到正确的方向了,GPS信号彻底消失,压缩饼干也只剩下最后半块。
我叫程野,一个前急诊科医生。辞职的原因很俗套,职业倦怠,外加一场扯皮的医疗纠纷。
我以为参加国际医疗志愿者,换个环境能找回点初心,没想到一脚踏进了这片绿色的地狱。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成为这片绿海里的肥料时,前方传来了人声。不是鸟叫,不是兽吼,
是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古怪的音调和节奏。我精神一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片空地上,
几十个赤着上身、画着油彩的土著围成一圈,正随着单调的鼓点摇晃身体,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肌肉线条分明,眼神里却透着一种混杂着悲伤和敬畏的狂热。
圈子中央,一块平整的石板上,躺着一个老人。他的腹部高高鼓起,像怀胎十月的孕妇,
嘴唇紫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一个头戴斑斓羽毛的萨满,
正拿着一根缠着蛇皮的木杖,在老人身上比划,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吟唱。我的脚步停住了。
我不是人类学家,但我认识那个症状。
、高热、血压下降……脑子里瞬间跳出了无数个词汇:弥漫性腹膜炎、感染性休克、败血症!
这老头随时会死。身体的本能快过了大脑的思考。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直接冲进了人群,
一把推开了还在跳大神的萨满。那萨满踉跄几步,手里的神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全场死寂。鼓声停了,吟唱也停了。几十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
有惊愕,有愤怒,更多的是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我没理会他们。我冲到石板前,半跪下来,
手指迅速在老人腹部按压。右上腹压痛、反跳痛、肌紧张!胆囊穿孔?还是阑尾穿孔?
不管是什么,腹腔里肯定已经一塌糊涂了!“水!”我用英语吼了一声,
又用蹩脚的西班牙语重复了一遍,“Agua!!”没人理我。
周围的土著勇士已经握紧了手里的长矛和吹箭,眼神不善地围了上来。
那个被我推开的萨满更是满脸怒容,指着我叽里咕噜地吼叫着,唾沫星子横飞。
我懒得管他们。再拖下去,这老头就真要去见他们的神了。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我撕开自己的登山包,掏出了那个被我视为累赘、却又舍不得扔掉的野外手术包。
银色的器械盒在昏暗的林间空地上,反射出冰冷而陌生的光。
2冰冷的金属盒子在我手中打开,一排手术器械整齐地躺在消毒布上。
止血钳、手术刀、持针器、缝合线……这些我曾经最熟悉的伙伴,
此刻却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圣物。周围的土著们显然没见过这玩意儿。
他们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困惑和畏惧取代。那个萨满的吼叫声也低了下去,
他死死盯着我手里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警惕。我知道,
跟他们解释“无菌操作”和“外科手术”等于对牛弹琴。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用行动证明一切。我从包里翻出最后一瓶碘伏,拧开盖子,粗暴地倒在老人的腹部。
棕黄色的液体流淌开来,像是给这片绝望的皮肤画上了一道生命的符咒。然后我拿出酒精棉,
擦了擦自己的手和手术刀。条件简陋到令人发指。没有无影灯,没有麻醉师,
甚至没有像样的消毒环境。这要是在我原来的医院,敢这么干,执照早就被吊销八百回了。
但这里是雨林,是文明的边缘。规则,由我来定。我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术刀。
刀锋在林间投下的斑驳光影中,闪过一道寒芒。“呜嘎!”萨满发出一声尖锐的警告。
周围的勇士们瞬间绷紧了肌肉,手中的长矛对准了我的后心。
我能感觉到那锋利的矛尖几乎要刺破我的皮肤。只要我再敢动一下,下一秒就会被扎成刺猬。
我没回头,只是用最冰冷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想让他活,
就都闭嘴。”我用的是中文。他们听不懂,但他们能看懂我的眼神。
那是急诊室里抢救病人时,不容置疑的眼神。或许是我的气势镇住了他们,
也或许是他们对石板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握着长矛的手没有再进一步。
就是现在!我不再犹豫,右手稳稳落下。锋利的手术刀划破皮肤,一道整齐的切口出现,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啊——!”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几个年轻的女人甚至吓得闭上了眼睛。在他们的认知里,剖开肚子,就等于死亡。
我没空理会他们的惊叫。我迅速用纱布吸去血液,切开腹膜。一股浓烈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腹腔内脓液和坏死组织混合的味道。找到了!阑尾!它已经肿胀、发黑、穿孔,
脓苔附着在周围的肠管上,像一团腐烂的垃圾。我迅速切断、结扎、移除。动作一气呵成,
快得像排练了无数遍。在急诊室,这种手术我闭着眼睛都能做。但在这里,
每一个步骤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滴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周围的土著们已经看傻了。他们眼睁睁看着我从他们首领的肚子里,取出来一截“烂肉”,
然后又开始用一根弯曲的针和线,把肚子一层一层地缝合起来。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在他们的世界里,恶灵缠身需要萨满跳舞驱赶。而我,
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却用一把小刀,直接把“恶灵”从首-领肚子里给掏了出来。
这不是巫术,这是什么?萨满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看着我手中那截被切除的阑尾,
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打下最后一个外科结,
剪断缝合线,用纱布盖住伤口。手术,完成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我站起身,
转身面对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土著。我指了指石板上的老人,又指了指他们,
做了个“安静”和“别碰”的手势。然后,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
我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在离我远去。接下来,
就看这老头的命够不够硬了。3时间像雨林里的沼泽,粘稠而缓慢。我坐在地上,
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榕树,任由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土著们没有再用长矛指着我,
但也没有离开。他们就那么远远地围着,像一群守护着圣地的石像,
目光灼灼地盯着石板上的老首领,和我。萨满蹲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羽毛头饰有些歪斜,
脸上的油彩被汗水冲得斑驳。他不再叫嚣,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有恐惧,
有怀疑,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敬畏。我没心情去揣摩他的想法。
一场高强度的手术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我只想睡一觉,但理智告诉我不能。
老首领的术后护理才是关键。在这种环境下,感染的风险是百分之百。夜幕降临,
林子里燃起了几堆篝火。火光跳跃,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明明暗暗。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一个年轻的土著女孩,
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陶碗走到我面前。碗里是烤得焦黄的某种块茎,
还冒着热气。她把碗递给我,又迅速退开,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会传染的诅咒。我接过来,
说了声“谢谢”。她显然听不懂,只是受惊似的点了点头。我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味道像没加糖的烤红薯,干得噎人。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我需要补充体力。半夜,
老首领开始发烧。体温计早就丢了,我只能用手背去试他的额头,滚烫。
这是术后必然的反应,但在这些土著眼里,这恐怕是恶灵反扑的征兆。果然,
萨满立刻紧张起来,又开始准备他的跳大神道具。我忍着疲惫站起来,拦住了他。
我指着老首领,又指着篝火上的陶锅,做了个喝水的动作。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
“No water!”我用尽全身力气,用最简单的词汇和手势表达我的意思,“现在,
不能喝水!会死!”萨满不明白,他身后几个看似是首领亲属的土著也围了上来,
情绪激动地比划着。在他们的常识里,发烧的人就需要喝水。我懒得跟他们废话。
我直接走到篝火边,一脚踢翻了那个准备给首领喂水的陶锅。热水“刺啦”一声浇在地上,
冒起一阵白烟。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惊呆了。一个年长的勇士怒吼一声,
举起拳头就要冲上来。就在这时,石板上的老首领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大家齐刷刷地看向石板。老首领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想要睁开,
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像一道惊雷,劈中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还没死!被剖开肚子,取出了东西,又被缝上,他竟然还活着!那个举着拳头的勇士,
拳头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脸上的愤怒变成了不可思议的震惊。萨满更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抓住这个机会,指着自己的肚子,又指着老首领的伤口,
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姿势。意思很明确:让他安静地躺着,别动他。
这一次,没人再质疑我。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外来者,
也不是看一个疯子。那是一种看待未知事物的眼神,充满了原始的、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敬畏。
我成了他们眼中,一个能剖开肚子取出恶灵,又能让死人发出声音的,神秘存在。
4接下来的两天,我成了部落里最特殊的存在。没人敢靠近我,
但总有十几双眼睛在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喝水,他们看着。我啃食烤熟的块茎,
他们看着。甚至我找个僻静的地方解决生理问题,都能感觉到草丛里有目光在闪烁。
我被软禁了。活动范围仅限于中央空地这几十平米的地方。几个最强壮的勇士轮流看守,
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监视”。老首领的情况在缓慢好转。
高烧在第三天下午开始消退。虽然他大部分时间还在昏睡,但呼吸已经平稳有力了许多。
我每天都会用煮沸后冷却的清水和纱布,小心地给他清洗伤口,更换敷料。我的每一个动作,
都会引来所有人的围观。他们看着我用镊子夹起纱布,看着我清洁伤口,
那种专注和虔诚的表情,仿佛在观看一场神圣的仪式。萨满是最忠实的观众。他不再跳舞,
也不再吟唱。每天就盘腿坐在离石板不远的地方,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他的眼神里,怀疑和戒备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探究。
他似乎想从我的每一个动作里,破解出某种神秘力量的密码。我懒得理他。
我所有的心神都在老首领身上。只要他能挺过来,我就能活。如果他死了,
我大概率会成为陪葬品。这天中午,我正在给首领检查伤口。缝合处没有明显的红肿和化脓,
愈合得比我预想的要好。这老头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得像雨林里的杂草。
就在我准备重新盖上纱布时,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响起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检测到成功完成一次高难度外科手术,救治目标生命体征稳定。
“赤脚神医系统”正式激活。
新手奖励发放中……奖励1:语言通晓初级已解锁。
您现在可以理解并使用“库鲁部落”的基础语言。
奖励2:简易工具制造图纸《基础滤水器》已解锁。我愣住了,
手里的镊子差点掉在地上。系统?我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
竟然在这片原始雨林里,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系统给绑定了?我使劲晃了晃脑袋,
以为是自己连日疲劳出现了幻听。但下一秒,那个之前对我怒目而视的勇一勇士,
指着我手里的镊子,开口说了一句话。他的嘴里发出的明明是那种古怪的音节,
但传入我耳朵里,却自动转换成了我能听懂的意思。“神使大人,这根‘银色长喙鸟’,
是在啄食首领伤口里的恶灵吗?”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语言通晓!竟然是真的!
我尝试着,用他们那种古怪的音调,说出了脑子里浮现的词汇:“这不是鸟,是工具。
我在帮他清理伤口。”我的发音很生硬,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但那个勇士显然听懂了。
他眼睛猛地瞪大,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激动地对着周围的人大喊:“神使说话了!
神使会说我们的话!”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都用一种更加狂热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里却是一沉。神使?我什么时候成了神使?我看着他们脸上那种毫不掩饰的崇拜,
再看看石板上日渐康复的老首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升起。我好像……玩脱了。
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医生。他们把我当成了神派来的使者。我手里的手术刀,在他们眼里,
恐怕跟萨满那根破木杖没什么区别,都是某种“法器”。我张了张嘴,想解释。
我想告诉他们,这是科学,是医学,不是什么狗屁神迹。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看看他们狂热的眼神。在这种环境下,跟他们谈科学,谈解剖学,谈细菌感染?
他们不把我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然后绑上火堆烧死就不错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我救了一个人,却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更深的牢笼。一个由愚昧和信仰编织而成的,
无形的牢笼。5老首领是在第五天清晨醒来的。当他睁开那双浑浊但依然锐利的眼睛时,
整个部落都沸腾了。人们欢呼着,跳跃着,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他们的喜悦。
他被几个勇士小心翼翼地扶着坐起身。他低头,看着自己腹部那道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
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迷茫。他伸出干枯的手,颤抖着,想要触摸那道疤痕,却又不敢。
“是……是你救了我?”他抬起头,看向我。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我点了点头:“我是一个医生。”“医生?
”他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然后摇了摇头,“不,萨满说,你是大河之灵派来的使者。
你剖开了我的身体,取走了盘踞在我体内的‘枯萎之灵’。”我看着旁边一脸虔诚,
把功劳全推给我的萨满,心里一阵苦笑。得,这下跳进亚马逊河也洗不清了。
“我拿的是手术刀,不是神杖。”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举起了手里的手术刀。
老首领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刀片上,眼神里的敬畏更深了。他说:“能驱逐恶灵的器具,
就是神杖。”得,我说不过你。我放弃了解释,只是叮嘱他:“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最近不要吃太硬的东西,多休息。”我的话通过那个最先和我交流的勇士,
被翻译成了更符合他们理解的版本:“神使大人说,首领的身体刚刚净化,灵魂需要安宁,
食物也需要纯净。”我听着这狗屁不通的翻译,太阳穴突突直跳。算了,随他们怎么理解吧,
只要能让这老头好好养伤就行。老首领的康复,彻底奠定了我的“神使”地位。
部落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敌视、后来的敬畏,变成了现在赤裸裸的崇拜。
他们会把当天狩猎到的最新鲜的猎物送到我面前,会把最甜美的果子留给我。
就连之前那个对我凶神恶煞的萨满,现在见到我,都会恭恭敬敬地低下他那插满羽毛的头。
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种被当成神供起来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怀念急诊室的消毒水味,怀念同事们的调侃,甚至怀念那些无理取闹的病人家属。
至少在那里,我是一个人,一个医生,而不是一个被架在神坛上的木偶。
我开始尝试和他们交流,想了解更多关于这个部落和这片雨林的信息。
语言系统的存在让我省去了最大的麻烦。我很快知道了这个部落叫“库鲁”,
他们信奉大河之灵和林中之魂。那个救回来的老头,是他们的首领,名叫“阿昆”。
而那个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勇士,也是部落里最强的猎手,名叫“卡塔”。这天晚上,
我坐在篝火边,研究脑子里那张《基础滤水器》的图纸。图纸很简单,
就是用石头、沙子、木炭和一些植物纤维,制作一个分层的过滤装置。
正当我思考着去哪里找木炭时,卡塔凑了过来。他手里捧着一块烤得流油的兽肉,
恭敬地递给我。“神使大人,请享用。”“谢谢。”我接过肉,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我指着不远处族人取水的小河,问道:“你们一直喝那里的水吗?”卡塔点了点头,
一脸理所当然:“是的,那是大河之灵的恩赐。”我皱了皱眉。我早就注意到,
部落里很多人,尤其是孩子,都面黄肌瘦,肚子微微隆起。这很像是长期饮用不洁水源,
导致寄生虫感染的症状。“那水,不能直接喝。”我说。卡塔愣住了,一脸困惑:“为什么?
我们世世代代都这样喝。”“因为……水里有眼睛看不见的脏东西。”我努力措辞,
想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脏东西?”卡塔更迷糊了,“水很清澈啊,怎么会有脏东西?
”看着他清澈而愚蠢的眼神,我叹了口气。看来,科普之路,任重而道远。我决定换个方式。
我站起身,走到篝火边,用一根木棍在地上画出了滤水器的简易结构图。“卡塔,
明天你带几个人,帮我找来这些东西。木炭、干净的沙子、还有这种纤维多的草。
”我指着图画,对他说道。卡塔看不懂我的画,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是,
神使大人!您的任何旨意,卡塔都会完成!”我看着他狂热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我只是想让他们喝上一口干净的水而已。但在他们看来,
这或许又是神使要降下什么新的神迹了吧。这种认知上的鸿沟,
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6第二天一早,卡塔就带着部落里最精壮的几个小伙子,
按照我的“神谕”,去林子里搜寻我需要的材料。他们的效率高得惊人,不到中午,
一堆黑乎乎的木炭、几大袋用兽皮装着的河沙、还有一捆捆的植物纤维,就堆在了我的面前。
整个部落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连刚刚能下地行走的老首领阿昆,也拄着一根木杖,
在卡塔的搀扶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都想知道,神使大人又要搞出什么名堂。
我没理会周围的目光,专心致志地开始我的工作。我找来一个底部有孔的大陶罐,
先在底部铺上一层厚厚的植物纤维,然后依次铺上沙子、碎石、木炭,再铺一层沙子,
最上面再压上一层植物纤维。一个最原始、最简陋的土制滤水器就完成了。
我的动作在他们看来,充满了神秘的仪式感。他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神使大人在做什么?这是新的祭坛吗?”“那些黑色的石头是什么?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任何力量?”萨满也拄着他的蛇皮杖,眯着眼睛,试图看穿我的意图。
我懒得解释,直接用行动说话。我让卡塔提来一桶浑浊的河水,就是他们平时喝的那种。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桶水缓缓地倒进了陶罐里。浑水顺着层层过滤材料往下渗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陶罐底部的那个小孔。
一滴、两滴、三滴……清澈的水珠,开始从孔洞中滴落下来,汇集成一股细细的水流,
流进我预先放在下面的另一个干净陶碗里。“水!水变清了!”一个孩子指着陶碗,
发出了惊喜的叫喊。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还充满泥沙和杂质的浑水,经过神使大人制造的这个“祭坛”之后,
流出来的竟然变得如此清澈透明!“天呐!这是神迹!大河之灵显灵了!
”“神使净化了河水!这是来自神灵的恩赐!”卡塔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调子高喊:“赞美您,神使大人!
您让污浊之水重获新生!”我看着碗里那清澈见底的水,又看了看跪倒一片的族人,
感觉脑仁都在疼。“都起来!别拜了!”我吼了一句,“这玩意儿叫过滤器,不叫祭坛!
”我的吼声并没有让他们起来,反而让他们把头埋得更低了。在他们看来,
这只是神使谦逊的表现。老首领阿昆拄着木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他没有下跪,
但眼神里的震撼却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他伸手,沾了一点过滤后的水,放在嘴里尝了尝。
“更甘甜了……”他喃喃自语,“没有了泥土的腥味。这……这是圣水!”说完,
他转向所有族人,用洪亮的声音宣布:“从今天起,部落里所有的饮水,
都必须经过神使大人的‘圣坛’净化!这是大河之灵的最新旨意,违抗者,将被驱逐!
”我扶着额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完了。这下更解释不清了。我只是想改善一下公共卫生,
结果一不小心,又搞出了一件“神迹”。我看着那一张张虔诚而狂热的脸,
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科学的种子还没撒下去,
神学的土壤倒是被我亲手搞得越来越肥沃了。这算什么?降维打击?不,这他妈是降智打击,
打击的对象还是我自己。就在这时,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成功改善部落公共卫生条件,有效降低疾病传播风险。
任务奖励:语言通晓中级已解锁。奖励:当地植物图鉴初级已解锁。
瞬间,无数关于这片雨林里植物的信息涌入我的大脑。哪种植物的叶子可以用来做麻绳,
哪种植物的根茎有剧毒,哪种植物的果实可以治疗疟疾……我愣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系统给的奖励很实用,但获得奖励的方式却让我越来越偏离自己的初衷。我抬头看着天,
雨林的天空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我究竟是被困在了这片雨林里,
还是被困在了“神使”这个身份里?或许,两者皆是。7自从我发明了“圣坛”,
也就是滤水器之后,我在部落的地位已经不仅仅是“神使”,几乎快成了行走的图腾。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堆崇拜的目光。孩子们会跟在我屁股后面,模仿我走路的样子。
女人们会把最饱满的果子放在我住的茅屋门口。男人们在狩猎出发前,
甚至会对着我的茅屋方向,拜上一拜。这种感觉让我如坐针毡。
老首领阿昆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他现在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自己拄着拐杖在部落里散步了。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在他看来,我就是库鲁部落崛起的希望。这天,
阿昆召集了部落里所有的核心成员,在最大的一个茅屋里开会。我也被“请”了过去,
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享受着最高规格的待遇。会议的内容很简单。阿昆认为,
自己年事已高,身体经过“枯萎之灵”的侵蚀,已经大不如前。
他需要一个有智慧、能与神灵沟通的人,来引导部落的未来。这个人选,毫无疑问,就是我。
“我决定,从今天起,程野,我们大河之灵的使者,将成为我们库鲁部落的‘先知’!
”阿昆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先知”这个词一出口,
屋子里大部分人都发出了赞同的欢呼。尤其是卡塔,激动得嗷嗷直叫,
好像当上先知的是他自己一样。我头皮一阵发麻。神使就够我受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先知?
这是嫌我身上的神棍光环还不够亮吗?我刚想开口拒绝,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反对!”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比卡塔还要高大一些,皮肤黝黑,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他的手臂上纹着一只黑色的美洲豹,那是部落里最勇猛战士的标志。我认得他。
他是部落年轻一辈里,除了卡塔之外最出色的猎手,名叫“哈克”。他一直对我保持着距离,
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屑。阿昆的眉头皱了起来:“哈克,你有什么理由反对?
”哈克站起身,毫不畏惧地迎着首领的目光,然后又把矛头指向了我。“首领,
我承认他救了您,也净化了水源,这或许是神灵通过他展示的力量。但是,
‘先知’是部落的引路人,需要的是生存的智慧,而不是一些外来者的奇巧淫技!
”他顿了顿,声音更大了:“他只是一个瘦弱的外来者!他懂得如何在林子里追踪猎物吗?
他懂得如何分辨风向和云层,来预测雨水吗?他懂得哪种祭品才能平息林中之魂的愤怒吗?
他什么都不懂!”哈克的话,让屋子里原本热烈的气氛冷却了下来。
一些年长的族人开始点头,显然也觉得哈克说的有道理。先知,不仅仅是会变戏法就行,
更重要的是对这片土地的理解。我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太好了,有人反对就行。
我巴不得他赶紧把我这个“先知”的帽子给摘了。阿昆沉默了片刻,看向我:“程野,
哈克的疑虑,也是一部分族人的疑虑。你需要向他们证明,你拥有成为先知的资格。
”我摊了摊手,正准备说“我证明不了,你们另请高明”,那个该死的卡塔又跳了出来。
卡塔涨红了脸,对着哈克怒吼:“哈克!你怎么敢质疑神使大人!神使大人的智慧,
岂是你能揣度的?”哈克冷笑一声:“智慧?那就让他证明给我们看!按照部落的传统,
用‘生存的智慧’来挑战!如果他能赢,我哈克第一个奉他为先知!如果他输了,
就请他收起那些小把戏,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客人!”部落的传统?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阿昆点了点头,看向哈克:“你想要如何挑战?
”哈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指着屋外万里无云的晴空,
大声说道:“最近已经半个月没有下雨了,土地都快干裂了。就请这位‘先知’大人,
预测一下,下一场雨,什么时候会来!”此言一出,满屋哗然。预测雨水,这是萨满的活,
而且十次有九次不准。这根本就是在刁难人!卡塔急了:“哈克,你这是强人所难!
”哈克却一脸得意地看着我:“怎么?伟大的神使大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答应,我拿什么去预测?
不答应,我这个“神使”的威信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以后在部落里的日子就难过了。
我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多功能登山表。屏幕上,除了时间日期,
还有一个小小的气压显示。我看到,气压数值旁边,有一个微弱的,持续向下的箭头。
我的心,猛地一跳。8我看着哈克那张充满挑衅的脸,
又看了看周围族人或期待或怀疑的眼神,心里迅速盘算起来。预测天气,
在现代社会有卫星云图和超级计算机,准确率能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但在这里,
全凭经验和……我的这块表。登山表的气压计功能,是我最后的底牌。气压持续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