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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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东海市,已然步入盛夏。午后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金汁,泼洒在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上,

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空气仿佛凝固了,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灼热感,

候机厅里尽管冷气开得很足,但往来旅客眉宇间仍带着一丝被暑气蒸腾出的烦躁。

陈远坐在VIP候机室的角落,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白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些许结实的锁骨。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

容貌算不上顶顶英俊,但眉眼清晰,鼻梁挺直,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只是此刻,

他盯着手机屏幕的双眼却微微眯起,眉头紧锁,形成一道深刻的竖纹。屏幕上,

是一张来自东海市供电局的电子催缴通知单。金额:¥12,

847.60“这不可能……”陈远心中默念,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

他在碧水湾的那栋别墅,已经空置了接近三个月。自从接到家族通知,

准备结束为期三年的“基层历练”后,他就很少回去居住,

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工作交接和准备这次欧洲之行。

别墅里除了维持冰箱、基础照明和安防系统的最低能耗外,不应该产生任何大额电费。

更何况,他设定的用于缴纳物业、水电等固定费用的专用账户里,资金充足,

绝对不可能出现欠费情况,更别提这种直接发送到他私人手机上的催缴通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张突如其来的高额电费单,像一个不和谐的噪音,

突兀地打断了他原本井然有序的计划进程。他本该在十八小时后,抵达瑞士苏黎世,

与远华集团欧洲区负责人会面,正式开始接手家族海外业务的第一步。“陈远先生,

请问您还要办理本次CX387航班登机手续吗?航班即将截止值机。

”身着制服的地勤人员走近,礼貌地询问道,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陈远抬起头,

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短暂的迟疑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理性告诉他,

这或许只是个系统错误,不必理会,自然有助理和家族办公室的人去处理。

但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直觉,却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离开。碧水湾别墅,

不仅仅是一处房产。那里存放着不少他个人收藏的书籍、艺术品,

以及一些……不便为外人所知的,关于他真实身份的文件和物品。

虽然安保系统没有触发警报,但这种财务上的异常,是否预示着别的什么?“抱歉,

”陈远站起身,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临时有要紧事需要处理,

请帮我改签下一班前往苏黎世的航班,时间……暂不确定。”地勤人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点头:“好的,先生,我立刻为您办理。”走出机场自动门,

一股热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般迎面拍来,与候机厅内的凉爽形成鲜明对比。陈远眯了眯眼,

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去碧水湾,谢谢。”车子汇入车流,

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倒退。陈远靠在椅背上,看似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思绪翻腾。

那张电费单的数字如同烙印般清晰。高能耗?除非有人在那里长期居住,

并且毫不节制地使用空调、泳池循环系统、大型电器……甚至,启动了那个他很少使用的,

耗电量巨大的地下酒窖恒温系统?是谁?保姆张妈?她早已请假回老家照顾生病的孙子,

而且她为人谨慎,绝不会如此。物业人员?可能性微乎其微。难道是安保系统出了漏洞,

被人侵入?各种可能性在他脑中一一闪过,又被逐一排除。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如同水底的暗礁,逐渐浮上心头。他这三年来,刻意低调,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职场白领,

甚至在某些人眼中是“碌碌无为”的代表,应该不会引起什么特别的关注才对。

除了……那个他刚刚求婚失败的女人,沈心怡。想到沈心怡,陈远的心微微抽紧。三天前,

他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在那家他们初次约会的、并不昂贵却充满回忆的西餐厅里,

拿出了那枚他精心挑选了许久的钻戒。他记得自己当时单膝跪地时,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他并非没有想过告知沈心怡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家族历练的规则森严,

且他也想拥有一段纯粹的感情,不掺杂任何财富与权势的考量。然而,

沈心怡的反应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她接过那个丝绒盒子,打开,

看着那枚在餐厅暖黄灯光下依然折射出璀璨火彩的戒指,脸上并没有预期中的惊喜,

反而是一种……审视和遗憾。“陈远,我很感动,真的。”她轻轻合上盒子,递还给他,

语气温柔却疏离,“但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我觉得……我们可能还是不太合适。你人很好,

对我也很体贴,可是……你看,我们还在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你却买了钻戒。

而且……这应该是培育钻吧?虽然也很漂亮,但我更希望我的婚戒是天然的钻石,

那意义不同。”那一刻,陈远如同被噎住,解释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他该如何说?

这枚5克拉,D色,IF净度的顶级钻石,是父亲从他好友,

一位国际知名钻石商那里直接拿来的收藏级珍品,价值远超三百万?他只能看着她,

看着这个他以为彼此深爱,准备共度一生的女人,用“培育钻”三个字,

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的心意,也否定了他们两年的感情。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默默收回了戒指。那一刻,他心中既有被误解的苦涩,也有一丝庆幸?庆幸没有暴露身份,

否则,他或许永远看不清这份感情里,究竟掺杂了多少物质的考量。

出租车驶入依山傍水的碧水湾别墅区,葱茏的树木隔绝了市区的喧嚣,

空气也似乎清新了几分。越是接近自家别墅,陈远心中的违和感就越发强烈。太安静了?不,

不对……似乎有隐约的音乐声随风飘来。在别墅那扇熟悉的、厚重的仿古铜质大门前下车,

那音乐声变得更加清晰——是时下流行的、节奏感极强的电子舞曲。

甚至还能听到混杂其间的喧哗声、笑闹声,以及……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陈远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结。他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门竟然没有反锁!

他用力推开沉重的大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曾经静谧雅致的庭院,此刻俨然变成了一个喧闹的派对现场。

巨大的充气泳池里泡着几个男男女女,水花四溅;他精心打理的草坪上,

散落着空酒瓶、烧烤签子和一次性餐盘;昂贵的户外沙发上,

有人踩着鞋印;空气中弥漫着烤肉、香槟和防晒霜混合的、甜腻而混乱的气味。

几十个熟悉或半熟悉的身影,穿着泳装或夏装,举着酒杯,大声谈笑,随着音乐扭动身体。

这些人……大多是他的大学同学!而人群中,最刺眼的那两个身影,

如同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那个穿着性感豹纹比基尼,

浑身湿漉漉地依偎在一个高大男人怀里的,正是三天前刚刚拒绝他求婚的沈心怡!

而那个只穿着一条沙滩裤,***着上身,一手搂着沈心怡的腰,一手举着香槟杯,

正与旁边人哄笑的男子,则是他大学时代的死对头——赵凯!更让陈远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在几个人的起哄声中,赵凯猛地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沈心怡,而沈心怡非但没有抗拒,

反而热情地回应着,手臂环上了赵凯的脖颈。一阵剧烈的恶心感涌上陈远的喉头。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两年感情,三天前的求婚,那句“不合适”,

那句“培育钻”……原来真相是如此不堪!不是因为钻石,而是因为人!

因为她早已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而这个别人,竟然是赵凯!“陈……陈远?”一个端着酒杯,

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圆脸男生最先发现了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声音不大,

却像按下了静音键。音乐还在响,但周围的谈笑声却诡异地低了下去,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带着惊讶、疑惑、看好戏的兴奋,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沈心怡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赵凯怀里弹开,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强行镇定下来,

伸手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眼神躲闪,不敢与陈远对视。赵凯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绽放出一种混合着惊讶、嘲讽和极度快意的笑容。他非但没有丝毫被撞破的窘迫,

反而更加用力地将沈心怡揽回身边,挑衅地扬起下巴,

用那种陈远熟悉无比的、令人厌恶的腔调开口:“哟!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我们大学时那位铁面无私、正义凛然的陈大纪检吗?怎么,不请自来?

”他故意把“纪检”两个字咬得很重,充满了讽刺。陈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

但他强行压制住了。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食物***和酒精气味的空气让他作呕。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最后定格在赵凯和沈心怡身上,声音平静得可怕,

与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鲜明对比:“我倒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会在我家?”“你家?

”短暂的寂静后,赵凯爆发出夸张的大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他转向周围的人群,摊开双手,大声说道:“大家听见没?陈远说这里是他家?哈哈哈!

陈远,你没事吧?是不是天太热中暑了,开始说胡话了?你知道碧水湾的别墅是什么价位吗?

就你那个一个月挣那点死工资的上班族,怕是连这院子里的一块草皮都买不起吧?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几声低低的嗤笑。

不少人看向陈远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或鄙夷,显然,他们都相信了赵凯的话,

认为陈远是因为被沈心怡甩了,受***过大,开始胡言乱语。

沈心怡似乎也从最初的慌乱中彻底恢复过来,或许是赵凯的嚣张给了她底气,

或许是周围人的目光让她坚定了立场。她上前一步,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和优越感的表情,语气轻柔,却字字如刀:“陈远,

我知道我提出分手,让你很难接受。那天在餐厅,我的话可能说得有些重,伤了你的自尊心。

但是……”她顿了顿,环顾了一下这奢华的庭院,“但是你跟踪我到这里,

还编造出这种……这种荒谬的谎言,真的很难看,也很掉价。算我求你了,

给自己留点最后的体面,好吗?”“心怡,你跟这种人多费什么口舌?

”赵凯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金黄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陈远,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给你留点面子。实话告诉你,这别墅是我表哥的!他出国做项目,

短期回不来,临走前把钥匙交给我,让我偶尔过来照看照看,通通风,维护一下。

我今天就是请几个老同学,也是心怡的朋友,过来聚一聚,热闹一下。你就算心里不痛快,

想找存在感,也他妈编个像样点的理由行不行?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表哥?

”陈远几乎要气笑了,他目光冰冷地直视着沈心怡,完全无视了赵凯的叫嚣,“所以,心怡,

这就是你拒绝我求婚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培育钻’,而是因为赵凯,

以及他这位‘表哥’的别墅?”“陈远!”沈心怡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好!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要现实一点!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一个月万把块钱工资,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

租个公寓还要算计月租,你拿什么给我未来?爱情能当饭吃吗?赵凯能给我的,

你一辈子都给不了!他已经正式邀请我搬进这里住了!这才是我沈心怡应该过的生活!

你明白吗?”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陈远的心口。两年间的点点滴滴,

那些他以为真挚温暖的瞬间,在此刻都被这番***裸的言论击得粉碎。

原来一切温情脉脉的面纱背后,竟是如此丑陋的拜金本质。“就是!”赵凯得意地附和,

走到沈心怡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志得意满地看着陈远,“心怡跟你谈了两年恋爱,

已经够委屈的了。你说你,除了会装清高,还会干什么?还记得大学那会儿吗?一次期末考,

我不过就是‘参考’了一下旁边同学的答案,***就当众举报我作弊!

害得我差点拿不到学位证!你小子当时很威风啊!‘维护考场纪律,人人有责’?我呸!

看看现在,当年威风凛凛的陈大纪检,混成这副德行!再看看我,谁笑到最后?嗯?

”陈远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大学时的场景。阶梯教室里,赵凯不仅偷看旁边同学的试卷,

甚至袖子里还藏着小抄,动作嚣张至极。作为那场考试的监考助理,

陈远在多次眼神警告无效后,按照校规当场揭发。赵凯因此被记大过,差点被开除,

从此便对陈远恨之入骨,多次在公开或私下场合扬言要报复。原来,这场报复,

迟到了这么多年,并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牵扯进了他曾以为的爱情。陈远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没有理会赵凯的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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