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又梦到了那个夜晚——倾盆的暴雨，刺耳的刹车声，还有周屿躺在血泊中，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失去所有光彩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熟悉的粉色窗帘，堆满毛绒玩具的床头，

还有墙上那张去年和闺蜜一起淘来的复古海报……这里……是她的旧房间？她三年前，

还没从家里搬出去时住的地方？这怎么可能？她颤抖着手摸向床头柜，抓起了她的旧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日期——X年X月X日。这个日期，

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距离周屿出事，正好还有整整一周。她重生了？

回到了悲剧发生之前？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狂喜与悔恨，

让她浑身都在发抖。她不是在做梦，周屿……周屿现在还好好的！她连滚带爬地翻下床，

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楼下小区空地上，

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她的目光，

几乎是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那个穿着白色篮球背心、运球突破的高大少年。是周屿！

他高高跃起，手腕一压，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入网。他笑着和队友击掌，

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鲜活的生命力。

看着这个曾经在她记忆里永远定格在冰冷雨夜中的少年，此刻如此生动地出现在眼前，

林晚晚的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来。上一世，

她因为那个渣男的挑拨和哄骗，疏远了周屿，甚至在那个雨夜，因为和渣男吵架，心情不好，

才对冒雨前来给她送伞的周屿说了很过分的话……如果他不是急着来找她，

就不会走上那条路，就不会……巨大的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不，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她紧紧盯着楼下那个身影，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发誓：周屿，

这一世，我只要你好好的。我绝不会……再让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远离我，

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就在这时，楼下刚刚投进一个漂亮三分球的少年，似乎心有所感，

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头，朝着她窗口的方向望了过来。林晚晚吓得猛地蹲下身，

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看到她了？晚晚姐？是你吗？周屿清亮又带着点疑惑的声音，

隐隐约约地从楼下传了上来。2林晚晚蹲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几乎要撞破肋骨。周屿那声带着疑惑的“晚晚姐”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看见她了，

他肯定看见她了！不行，不能让他上来问，不能有任何接触。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离了窗边，直到确认自己完全脱离了楼下可能看到的视野范围，

才敢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腿有些发软，是刚才蹲得太久，

也是因为那股强烈的、想要逃离周屿视线的紧张感。接下来的几天，

林晚晚将自己“远离周屿”的计划付诸行动，并且执行得十分……笨拙。

她开始刻意计算周屿出门去体育馆训练和放学回家的时间，确保自己完美错开。

宁愿绕远路从小区另一个门进出，也绝不经过那个他常打球的篮球场。有一次，

她刚鬼鬼祟祟地溜进楼道，就听见身后传来周屿妈妈热情的声音：晚晚下班啦？来来来，

阿姨刚买的草莓，可甜了，拿点上去吃！林晚晚后背一僵，转过身，

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不……不用了阿姨，我最近牙疼，吃不了甜的。

她几乎是抢着说完，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留下周屿妈妈站在原地，

手里还拎着一袋红艳艳的草莓，一脸困惑地嘀咕：这孩子，以前不是最爱吃草莓了吗……

更尴尬的事情发生在周末。林晚晚下楼扔垃圾，刚推开单元门，

就撞见周屿和几个队友勾肩搭背地走过来，看样子是刚训练完。他穿着被汗水浸湿的背心，

头发湿漉漉的，眼神明亮，直直地看向她。避无可避。林晚晚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关门。晚晚姐！周屿叫住了她，几步就跨到了她面前，

带着一股运动后的热气。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她，嘴角习惯性地扬起，

但那笑容里带着明显的探究。你最近……很忙吗？好几次在楼下喊你，你都没听见。

他的声音很干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此刻听在林晚晚耳朵里却如同催命符。啊？

啊……是，是啊！林晚晚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手指紧张地抠着垃圾袋的提手，

发出窸窣的响声，公司……最近项目多，特别忙，经常加班，回来晚，可能没注意到……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快僵硬了。周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让她无所遁形。他忽然往前微微倾身，压低了些声音：姐，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林晚晚最敏感的神经上。她猛地抬起头，

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带着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失落的眼眸，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我……我垃圾还没扔！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

猛地从周屿身侧的空隙钻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冲向垃圾桶的方向，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周屿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抬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汗湿的短发。她刚才那个样子，分明就是被说中了心事。

为什么？3冰凉的雨丝落在林晚晚的脸上，混合着她控制不住流下的眼泪，又咸又涩。

周屿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力道很大，让她有些疼，

但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泛着的红，更让她心头刺痛。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告诉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拒绝后的委屈和执拗，像一把钝刀子，

反复切割着林晚晚的神经。她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前，

看着他白色T恤湿透后隐约透出的少年轮廓，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惊慌失措的自己。

上一世他躺在血泊中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与眼前这张鲜活的脸庞重叠。

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几乎要将她撕裂。你……你很好……林晚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是我不对……是我的问题……你有什么问题？

周屿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间的热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会来看我打球，会收下我妈给你的水果，

会笑着跟我打招呼……为什么现在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他的质问一句接一句，

砸得林晚晚头晕目眩。她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他，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我知道靠近我会给你带来厄运？他会信吗？他只会觉得她疯了！说话！

周屿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和怒意，林晚晚，你到底怎么了？

你离我远点就是对你好！这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用尽了林晚晚所有的力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猛地一僵。

周屿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眼底的光芒仿佛被这句话骤然扑灭，

只剩下一片黯淡的死灰。他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看着她，

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就……这么讨厌我？他的声音很轻，

几乎要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淹没，但那里面蕴含的受伤和绝望，却像一块巨石，

重重压在了林晚晚的心上。她想大喊不是的，我一点也不讨厌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害怕那个注定的结局。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屿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然后他转过身，

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雨幕深处，背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和落寞。林晚晚僵在原地，

冰凉的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冷意钻心。她知道，她成功地推开了他，

达到了“远离他”的目的。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痛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她看着那个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好像……把他伤得很深。

4那天之后，林晚晚和周屿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墙。

她依旧执行着“远离计划”，但心态却悄然发生了变化。推开门时，她会下意识地放慢动作，

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扫向对门。上下楼时，耳朵会不自觉竖起来，

捕捉任何可能与那个少年有关的声响。她发现自己做不到真正的、彻底的漠视。

几天后的傍晚，林晚晚下班回来，刚走到小区花园附近，就看见了周屿。

他正帮一楼的王奶奶把沉重的购物小推车提上台阶。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

勾勒出他利落的短发和专注的侧脸。他微微弯着腰，耐心地听着王奶奶絮絮叨叨的感谢，

嘴角挂着浅淡的、礼貌的笑意。但那笑意，似乎比以往淡了许多，也没有直达眼底。

林晚晚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闪身躲到了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后。心脏在胸腔里微微收紧。

他看起来……好像瘦了一点。是训练太辛苦了吗？她看着他利落地帮王奶奶把东西搬进屋，

然后礼貌地告别，转身朝着他自己家的单元门走去。自始至终，

他的目光都没有朝她这个方向偏移分毫。他真的……不再看她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鼻腔。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可为什么亲眼确认时，

心里会这么空落落的？周末，林晚晚被妈妈使唤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酱油。

她磨磨蹭蹭地走出单元门，一眼就看到了篮球场上的周屿。他正在打球，动作依旧矫健，

起跳、投篮、奔跑……但林晚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他打得比平时更猛，更沉默，

像是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球场上。汗水浸透了他的球衣，紧贴在结实的背脊上。

一次激烈的身体对抗后，他踉跄了一下，膝盖似乎磕到了地面。

林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手也握紧了。

她几乎要冲口而出喊他的名字。但他只是用手撑了一下地面，迅速站了起来，

随意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转身又投入了比赛。

旁边有他的队友递过水瓶，大声说着什么，似乎在调侃他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

周屿接过水瓶，仰头灌了几口，水珠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滑落。他扯了扯嘴角，

回了句：没事。那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有些模糊，

带着一种刻意的、满不在乎的淡漠。林晚晚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买酱油的钱，

感觉那纸币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看着他重新跑动的背影，

看着他不再朝她家窗口张望的习惯，看着他似乎将所有情绪都封闭起来的侧脸。

她成功地将他推远了，远到他似乎真的不再在意她的存在。可这种“成功”，

并没有带来预期的解脱，反而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她的心口，

蔓延开持续不断的、隐秘的疼痛。她开始怀疑，自己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

究竟是不是对的。5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林晚晚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严格执行那个“远离计划”。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从妈妈那里打听周屿的消息。妈，最近……对面周阿姨家没什么事吧？

她假装随意地问着，眼睛盯着电视，耳朵却竖得老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小屿那孩子，

训练好像更拼命了，听说前几天队内测试成绩又提高了。妈妈一边摘着菜一边回答，

不过那孩子最近好像话少了，以前见了面阿姨长阿姨短的，现在就是点点头，

笑都不怎么笑了。妈妈的话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林晚晚心上。他变得沉默，

笑容也少了……都是因为她。周四下午，她知道周屿所在的校队有一场对外的公开练习赛。

挣扎了很久，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请了半天假，偷偷溜进了体育馆看台的最后排，

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场上，周屿穿着熟悉的队服，奔跑、跳跃、防守、进攻。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林晚晚的视线。他打得很好，甚至比以往更专注、更具攻击性，

引来观众席上一阵阵喝彩。但她却看到他一次次在身体对抗后微微蹙起的眉头，

看到他趁着罚球间隙，下意识揉了揉之前磕碰过的膝盖。她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

比赛结束，他的队伍毫无悬念地赢了。队员们欢呼着簇拥在一起，只有他，默默地走到场边，

拿起毛巾擦汗，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晚晚看着他独自一人背着运动包，低着头走向体育馆后门，那背影在喧嚣过后的场馆里，

显得格外孤寂。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站起身，跟了上去。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看着他走进了一家熟悉的便利店。她等在街角的拐弯处，心脏跳得飞快。没过多久，

他拿着瓶运动饮料走了出来。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上挂上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

迈步迎了上去，假装是偶然遇到。周屿？好巧啊，你刚打完比赛吗？周屿闻声抬起头，

看到是她，眼神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抹讶异迅速褪去，

被一层淡淡的、看不清情绪的平静所覆盖。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

脚步甚至没有停下。林晚晚准备好的寒暄堵在了喉咙里，

只能有些无措地跟在他身边半步远的位置。沉默像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她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腿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你的腿……上次摔的地方，没事吧？

她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周屿的脚步顿住了。

他侧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她脸上，那双眼睛黑沉沉的，

像是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开口，声音低沉：林晚晚。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你一会儿躲着我，一会儿又出现在这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质问很平静，却比那晚在雨中的逼问更让林晚晚感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