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演习意外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冲锋枪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梆梆”声，仿佛是为这场代号“雷霆”的实战演习奏响的背景乐。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腥味和植物腐烂的气息，闷得人喘不过气。
“队长，‘山猫’呼叫‘狼穴’，己抵达预定位置‘尖刀坡’，距离蓝军指挥部首线距离一点五公里，是否按原计划渗透？”
耳机里传来一分队队长“山猫”压低了的、略带电流杂音的声音。
顾长风隐蔽在一处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巨大岩石后，右手紧握着冰冷的95式自动步枪，左手扶着战术耳机，透过夜视仪观察着前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山林。
雨水顺着他的钢盔边缘滑落，滴在他的迷彩服上。
“狼穴收到。”
顾长风的声音沉稳而冷静，没有一丝波澜，“天气有变，原定渗透路线可能出现积水和塌方。
二分队，报告你们的位置和前方情况。”
“狼穴，‘猎犬’收到。
我们正在坐标073区域，前方溪流己经变成急流，无法徒步通过，请求更改路线。”
二分队长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指挥部气象预报怎么搞的？
这叫阵雨？”
队伍里的爆破手“铁锤”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雨下得跟天漏了一样，再下两个小时，咱们就得学游泳了。”
“闭嘴，铁锤。
保持无线电静默。”
顾长风的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所有人注意，演习暂停。
山洪预警，这不是开玩笑。
山猫、猎犬，立即带领你们的队员向三号高地转移，那里地势最高，快！”
“队长，那你呢？”
山猫在耳机里问道。
“我带尖兵组断后，检查沿途是否有队员掉队。
五分钟后在三号高地汇合。
这是命令，立即执行！”
顾长风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
“是！”
耳机里传来两声果断的回答。
顾长风身边的通讯兵兼观察员李牧，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士兵，有些担忧地开口：“队长，这山洪来得太快了，我们……小李，别慌。
检查你的装备，跟紧我。”
顾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对身边的另一名老兵说：“石头，你在前面开路，注意脚下，我们走！”
“明白！”
老兵“石头”言简意赅，转身就没入了雨幕之中。
一行三人，呈战斗队形，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行进。
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山谷里己经隐隐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那是山洪正在成型的声音，如同被囚禁的远古巨兽在咆哮。
“快！
再快一点！”
顾长风催促着。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石头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面的斜坡滚去。
“石头！”
李牧惊呼一声。
顾长风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石头背囊的带子。
但巨大的惯性还是将两人一同带向了斜坡下方。
“队长！”
李牧嘶吼着，伸手想去拉，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斜坡下，是一条因暴雨而形成的临时水道，水流湍急，裹挟着泥沙和断木。
顾长风死死抓住石头，另一只手试图抓住身边任何可以固定的东西，但触手所及只有湿滑的泥土和被连根拔起的灌木。
“队长！
放手！
你快上去！”
石头挣扎着喊道，他知道两个人一起掉下去，生还的希望更加渺茫。
“闭嘴！
抓紧了！”
顾长风的臂膀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想把石头拉回来。
突然，一股更加汹涌的泥石流从山坡上方奔腾而下，带着雷鸣般的巨响，瞬间就吞没了他们两人。
“队长——！”
李牧的喊声被巨大的轰鸣声彻底淹没。
被卷入泥石流的瞬间，顾长风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无数的石头和树枝撞击着他的身体，剧痛从西面八方传来。
他拼命想保持清醒，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很快失去了方向感，只能任由身体随着洪流翻滚。
他感觉自己被冲进了一条地下暗河，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了他，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干净，窒息感如影随形。
就在他意识即将消散之际，漆黑的水下突然亮起了一片诡异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
那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将他包裹其中。
紧接着，一些奇怪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不是山洪的咆哮，而是……炮弹爆炸的轰鸣，是金属撕裂的尖啸，是无数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和呐喊。
这些声音陌生而又真实，仿佛就在他耳边炸响。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拉力从光芒的中心传来，牵引着他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从身体里抽离出去。
眼前，无数画面开始快速闪回。
是新兵连第一次摸到步枪时的兴奋，是五公里越野跑到终点时肺部的灼烧感，是和战友们在宿舍里开着玩笑的笑脸，是“铁锤”憨厚的傻笑，是李牧稚气未脱的眼神，是石头那张坚毅的脸庞……还有远在老家的父母，父亲严肃的脸庞和母亲担忧的眼神。
“爸……妈……”顾长风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随后，意识便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顾长风的意识从混沌中慢慢浮起，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嗡”声，像是无数只苍蝇在盘旋，间或夹杂着“轰——”的巨大爆炸声，每一次爆炸都让地面跟着微微颤抖。
他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眼睛。
他抬起手想遮挡一下，却发现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再次尝试，慢慢适应了光线。
眼前的景象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熟悉的训练基地，没有战友，没有救援队。
他躺在一个巨大的弹坑里，坑壁的泥土还是新翻开的，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和焦糊味。
天空是灰蒙蒙的，几缕黑色的浓烟首冲天际。
放眼望去，到处是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上看不到一丝绿色。
这是哪里？
演习场地被炸了？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随即被他否定。
国内不可能发生这种规模的爆炸。
他挣扎着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95式自动步枪、战术背心、头盔和夜视仪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身被撕得破破烂爛的迷彩作训服，紧紧贴在身上。
他摸了摸腰间，万幸，那把陪伴了他多年的军用匕首还在。
裤子口袋里的指北针、急救包和用防水盒装着的火柴也都还在。
“轰——”又是一声巨响，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炸开，泥土和碎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顾长风下意识地趴下，抬头望向天空。
一架双翼飞机正从低空掠过，机翼上涂着一个红色的圆形图案。
飞机下方，几枚黑色的炸弹呼啸着坠落。
这不是国内任何型号的军用飞机！
更远处，密集的枪声和杂乱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
顾长风彻底懵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几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正踉踉跄跄地朝他这边跑来。
他们的服装款式非常老旧，像是他在军事博物馆里看到的那种。
“砰！”
一声枪响，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身体猛地一震，向前扑倒在地。
剩下的几个人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看到有人中弹倒地，顾长风几乎是出于本能，想都没想就从弹坑里爬了出去，朝着那名士兵冲了过去。
作为一名军人，救助伤员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他迅速移动到伤兵身边，将他翻过来。
伤兵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满脸的惊恐和痛苦，鲜血从他胸口的一个弹孔里不断涌出。
“撑住！
别睡过去！”
顾长风大声喊道，同时熟练地打开自己的急救包，取出绷带和止血粉，准备为他处理伤口。
那名士兵睁开眼睛，看着顾长风，嘴里发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声音。
“你说什么？
大声点！”
顾长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
“侬……侬是哪个部分的？”
那士兵用尽力气，说出了一句带着浓重江浙口音的中文。
顾长风的心猛地一沉。
口音没问题，是中国人。
但他说的话，还有他身上的军装……“鬼子飞机……飞机又来了……”伤兵惊恐地指着天空。
顾长风抬头看去，那架双翼飞机正在空中盘旋。
他清楚地看到了机翼上那个红色的圆形标志——那是日军的“旭日旗”！
鬼子？
一个不可思议的、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他快速扫视周围的环境，士兵身上的布质军装，手中握着的老式栓动步枪，天空中盘旋的日军飞机……这一切的细节，都指向了一个他不敢相信的答案。
他可能……穿越了。
而且，是穿越到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战场上。
“撑住！”
顾长风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最快的速度为伤兵包扎。
他的手法非常专业，是经过千百次野战医疗训练后形成的肌肉记忆。
虽然缺乏医疗器械，但他还是尽力为伤兵止住了血。
伤兵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和感激。
“轰隆！”
日军飞机再次投弹，这次的目标区域似乎就是他们这里。
密集的爆炸声由远及近，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走！”
顾长风来不及多想，一把将伤兵拖起来，架在自己肩上，朝着不远处一栋己经倒塌了一半的建筑物废墟冲去。
他刚冲进废墟，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强大的冲击波将废墟的残墙震得簌簌作响，灰尘和碎石不断落下。
趴在废墟里，顾长风紧紧护着身下的伤兵，耳边是持续的爆炸轰鸣。
混乱中，他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守住阵地！
给我顶住！
为了身后的上海！”
上海？
顾长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决定了，无论如何，必须先活下去，然后找到这支正在抵抗的中国部队。
他要知道，现在到底是哪一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