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瑶轻轻按住胸口,脚步无声地踏在青石地面,她的衣袍沾了灰,却遮不住那一抹带着沉静锋锐的目光。
黑夜把整个旧宫吞没,只剩下低矮灯火在雾中跳跃。
飘零的落叶过去触及翡翠门槛,仿佛无数流年由脚下流逝。
她握紧手中的玉珮,那本应属于王室的印记,如今只剩一角温凉。
前世被追杀的疾痛尚未褪去——父皇离世,亲族覆灭,血色的记忆如枷锁,搅入梦魇。
但如今,她不再只是那任人驱逐的小公主。
重活一世,她心知猎杀者的踪迹清晰如昨日。
埋在内宫深处的那只黑手,她不会忘记。
“瑶儿,前面的路不安全。”
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老仆萧云,他弯着腰,苍老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忧虑。
岳瑶停步,回头,只见萧云左手紧握晃动的油灯,右手藏在宽袖中,那是他暗示的警戒。
“放心。”
岳瑶声音淡然,“这里我再熟悉不过,他们杀不了我。”
语气虽轻,掌心却隐隐颤抖。
她深知危机未去,旧宫每一个阴影下,都潜伏着仇敌的气息。
夜色下的砖缝间,仿佛回荡着前世死难的呼喊。
萧云追上两步,低声道:“主殿方才传来消息,有生面孔入内窥视。
韩书尘的人在偷偷打探。”
岳瑶目光微敛。
韩书尘——那个在朝堂隐忍多年,最终翻覆家族的朝廷重臣。
前世,她曾天真对其交托信任,终究却死于他的棋局之下。
今世,她带着血仇归来,步步为营。
“我明白。”
岳瑶轻声应对,眸底冰霜与灰烬交织。
她轻轻放下玉珮,踱入蜿蜒走廊。
每一步,她都刻意记住脚下石板的裂痕——只要她还活着,这座宫殿的命运就未定。
忽然,前方传来衣角摩挲之声,一道黑影从柱后闪现。
岳瑶心头一紧,手掌触向宽袖内藏的短刃。
黑影一顿,缓缓现身。
是侍女阿婵,却神色紧张异常。
她低头施礼,声音如蚁,“殿下,后花园有异动。
有人闯入了您的故居。”
岳瑶静静凝视着阿婵,只见她额角微汗,整个人风声鹤唳。
往日里,这侍女忠诚可靠,却绝不会无故如此慌张。
萧云上前一步,“你见到了什么?”
阿婵咬唇,低声道:“他们身穿夜行衣,有皇城令牌。
我看见他们在翻检旧物,还在主屋点燃火折,像是要销毁什么。”
岳瑶眉心一跳。
那故居,是前世父皇留给自己最后的庇护之地。
如今有人闯入,必定与她的身份、记忆有关。
“带我过去。”
她冷静吩咐,眸底光芒噼亮。
三人小心地绕过曲折花径。
宫墙大理石上映出几道模糊人影,有低语,有急促的脚步。
岳瑶轻声停步,让萧云和阿婵稍后。
她贴身而行,悄然靠近那扇半开的旧门。
门内传来窸窣响动,她耳尖捕捉每一丝陌生声音——那些人的对话断续传来:“韩大人说了,只要找到那份信册,公主便彻底没了凭证。”
“动作快些,不能让人发现。”
岳瑶的心头冷意陡升。
前世,正是信册失窃,才令她成为孤立无援的弃子。
今生,她断不能再让同样的命运重演。
她低伏着身,轻触门框。
那一刻记忆与现实交错,前世血战的画面在眼底浮现。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动了旧宫的空气。
院墙外,一抹人影借机闯入——却在星光下显现出奇异的轮廓。
有人大喊:“有刺客!”
混乱骤起。
夜行黑衣人顿时西散,有人首扑故居内堂,有人跳窗逃遁。
岳瑶见状不再犹豫,反手抽出短刃,扑向堂内那正欲焚毁信册之人。
刀光一闪,空气中透出冷铁的气息。
堂内黑衣人惊愕,慌张后退,却避无可避。
“你们以为这信册能决定一切?”
岳瑶低喝,身影如狐。
对方反手挥刀,力道狠辣,然岳瑶多年宫中磨炼,身形灵巧,翻腕一挡,顺势夺回印有王室徽记的信册。
萧云与阿婵此刻也冲入堂内,将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见势不妙,狂呼一声,抽身便逃。
岳瑶并不追赶,反而定定地站在信册前,指尖划过纸页。
纸页下,有一道浅浅血痕。
她目光沉静——这信册的最后一页,竟藏有一枚银色封印,正是父皇昔年留给她的暗号。
萧云喘息着上前,担忧地问:“殿下无恙?”
岳瑶略一点头,将信册藏好,“韩书尘不会轻易放弃。
今夜之后,怕是更加波谲云诡。”
阿婵清理余烬,压低声音,“殿下,可需要求援?”
岳瑶摇头:“不能暴露,我们还未到出手的时刻。”
她双目轻闭,呼出一口浊气。
仇怨如鳞甲覆身,她却己能卸下几分执念。
今夜的决断,让她看清复仇的重量——不只是血与火的回报,还有守护被舍弃的一切。
夜幕渐浓,院中的灯火微微跳跃,将岳瑶的身影拉得修长。
她重新立于旧宫门前,信册紧握,唇角勾出淡淡冷笑。
此刻,她心中再无退路,唯有向前。
牌局未尽,一切尚未定型。
悠远的钟声响起,宫墙外风吹卷树影,她转身,目光坚定。
信仰与命运的对弈才刚刚拉开序幕,黑夜之下,她己然握住了属于自己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