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居民楼的楼道里没装声控灯,他摸着墙往上走,指尖触到斑驳的墙皮,像摸到了记忆里焦土的粗糙触感。
刚到三楼,就听到家里传来奶奶压抑的哭声,他心里一紧,快步推开门。
客厅的灯泡又坏了,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暮光,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医院缴费单,肩膀一抽一抽的。
“砚砚,你爸……医生说要先交五千块住院费,不然明天就不能续药了。”
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把缴费单递过来,“家里的钱都凑够了,还差三千……”林砚接过缴费单,纸张边缘被奶奶的眼泪浸得发潮。
上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父亲卧病五年,家里早就一贫如洗,母亲走后,全靠奶奶捡废品和邻居偶尔的接济撑着。
五千块,对这个家来说,是一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山。
“奶奶,您别着急,我来想办法。”
林砚把缴费单叠好放进兜里,声音尽量平稳。
他知道自己说这话时底气不足——十七岁的他,除了能帮奶奶捡废品,根本没别的赚钱途径。
可他不能让奶奶再哭了,这个家,己经经不起更多眼泪。
晚饭是红薯粥配咸菜,林砚没什么胃口,却还是逼着自己喝了两碗。
奶奶坐在对面,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没再多说缴费的事,只反复叮嘱他“明天上学别迟到在学校别跟人吵架”。
林砚一边应着,一边想着五千块的事,左眉骨下方的痒意又涌了上来,这次比早上更明显,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爬。
夜里,林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苏清然递奶茶时的笑容,想起陌生短信里“别靠近苏清然”的警告,又想起父亲病床上苍白的脸,心里像被揉进了一团乱麻。
迷迷糊糊间,他又坠入了那个猩红的梦魇——这次的画面更清晰了:他站在黑曜石巨柱顶端,手里举着那枚黑色令牌,黑液顺着令牌滴落,在脚下汇成一条河,河里漂浮着无数挣扎的人影。
突然,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从人群里冲出来,手里举着一枚银色的徽章,徽章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紧接着,巨柱开始断裂,他朝着无尽的黑暗坠落……“啊!”
林砚猛地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
他喘着粗气,摸了摸左眉骨,那颗痣竟微微发烫。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上次消失的黑色纹路,又出现了!
这次的纹路更清晰,像一条细小的蛇,顺着血管向上爬,最终停在掌心,化成了一个和梦里银色徽章相似的符号。
林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赶紧用袖子遮住纹路,怕被奶奶看到。
可那符号在掌心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突然想起苏清然的书包——下午在奶茶店外,他好像看到苏清然的书包侧袋里,露着一枚银色的小物件,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物件的形状,和梦里的徽章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苏清然真的有问题?
那条陌生短信说的是真的?
林砚的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可一想到苏清然递伞时的真诚、帮他解围时的坚定,又觉得不可能——那个像光一样的女孩,怎么会害他?
第二天一早,林砚揣着奶奶东拼西凑的两千块,先去了医院。
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比昨天更苍白,看到他进来,虚弱地笑了笑:“砚砚,别担心爸,你好好上学就行。”
林砚把钱递给护士,回到病房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医学手册。
父亲平时喜欢看这些,说是想多了解自己的病。
林砚拿起手册,目光落在“慢性肾衰竭护理”那一页——上面的专业术语,比如“血肌酐正常值范围腹膜透析并发症预防”,他竟一眼就懂,甚至能在脑海里画出肾脏的结构图,连毛细血管的分布都清晰可见。
这种“瞬间理解”的感觉,和上次看物理课本时一模一样。
林砚心里一惊,难道自己不仅对数理化敏感,对医学知识也有天赋?
他试着翻到下一页,关于“尿毒症饮食禁忌”的内容,同样像看白话文一样易懂。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能学会这些知识,是不是就能帮父亲减轻痛苦?
“砚砚,你在看什么?”
父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爸,看您的手册,学点护理知识。”
林砚把手册放回床头柜,不敢说自己能看懂专业术语——他怕父亲觉得奇怪,更怕这份“天赋”和那些猩红的梦魇有关。
离开医院时,护士叫住他:“林砚,你爸明天的药还没续,剩下的三千块什么时候能交?”
林砚的脚步顿了顿,低声说:“我尽快。”
走到学校门口,林砚看到苏清然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两个包子,看到他就笑着挥手:“林砚!
这里!
我给你带了早餐,猪肉馅的!”
林砚走过去,接过包子,指尖触到苏清然的手,还是暖暖的。
他忍不住看向苏清然的书包,侧袋里的银色徽章露了一小角,阳光照在上面,闪着淡淡的光——和梦里的徽章、掌心的符号,真的很像。
“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
苏清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担忧地问,“是不是没休息好?”
“没事,可能有点累。”
林砚避开她的目光,咬了一口包子。
肉馅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可他却尝不出味道,心里全是徽章的事。
早读课上,林砚的心思根本不在课本上。
他反复回想梦里的画面:女孩举着银色徽章冲向他,徽章的光芒能摧毁黑曜石巨柱;再想到苏清然书包上的徽章,还有黑衣男人手里的黑色令牌——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林砚,摸底考成绩出来了,你又是年级第一!”
同桌推了推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羡慕,“数学满分,英语只扣了一分,语文文言文翻译全对,你也太厉害了吧!”
林砚接过成绩单,上面的数字很刺眼。
他知道自己的“学霸”属性,其实是前世恶魔残留的“全知”能力——那个站在巨柱顶端的“他”,能看透万物规律,如今这份能力落在凡人躯壳里,就变成了对知识的超强理解力。
可这份“天赋”,却让他越来越恐惧:如果有一天,自己控制不住这份力量,会不会变回那个嗜血的恶魔?
课间时,张磊带着两个男生堵在走廊拐角。
“林砚,听说你爸还在医院等着交钱?”
张磊的语气里满是嘲讽,“要不你求我,我让我爸帮你捐点?
不过嘛,你得先给我磕个头。”
旁边的男生跟着哄笑起来。
林砚攥紧拳头,掌心的黑色纹路开始发烫,梦里那种撕碎一切的暴戾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盯着张磊的脸,脑海里闪过张磊被黑液吞噬的画面,指尖开始泛凉。
“张磊,你太过分了!”
苏清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跑过来,挡在林砚身前,手里还拿着刚从办公室拿来的试卷,“你要是再欺负林砚,我就告诉校长,让他查你上次考试作弊的事!”
张磊的脸色瞬间变了。
上次月考,他确实抄了同桌的答案,这事只有苏清然知道。
“苏同学,我跟他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张磊的语气软下来,狠狠瞪了林砚一眼,带着男生悻悻地走了。
苏清然转过身,看着林砚发白的脸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刚才你的眼神好吓人,像……像变了个人。”
林砚猛地回神,掌心的纹路己经消失了。
他看着苏清然担忧的眼神,心里满是愧疚——刚才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是真伤了人,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让奶奶和父亲担心。
“我没事,刚才有点生气。”
林砚低声说,目光又落在苏清然的书包上,“清然,你书包上的徽章,能让我看看吗?”
苏清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书包往身后藏了藏,语气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个普通的徽章。”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
苏清然的反应,更让他觉得徽章不简单。
他刚想再问,上课铃响了,苏清然说了句“快上课了,走吧”,就转身跑进了教室。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苏清然的背影,心里的矛盾越来越深。
他想相信苏清然,可徽章的事、陌生短信的警告、梦里的画面,都在提醒他危险。
放学时,林砚没等苏清然,独自往医院走。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他看到黑衣男人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那枚黑色令牌,令牌上的符号在夕阳下闪着诡异的光。
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林砚赶紧追上去,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留着一枚银色的小物件——是苏清然书包上的徽章!
徽章的背面刻着一个符号,和他掌心的黑色纹路、黑衣男人的令牌符号,一模一样!
林砚捡起徽章,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他突然想起梦里的画面:女孩举着徽章冲向他,徽章的光芒能摧毁巨柱;而现在,徽章落在黑衣男人的地盘,苏清然会不会有危险?
他立刻拿出手机,想给苏清然发消息,却发现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的陌生短信:“想救苏清然,今晚十点,来废弃工厂。”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废弃工厂在城郊,是出了名的危险地带。
可一想到苏清然可能有危险,他没有丝毫犹豫,攥紧徽章,朝着城郊的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奶奶正拄着拐杖,站在医院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刚收到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想救你儿子,让林砚今晚十点去废弃工厂。”
奶奶的手在发抖,眼泪滴在纸条上,晕开了字迹。
而此刻的苏清然,正坐在教室里,看着林砚空荡荡的座位,手里攥着一枚和地上一模一样的银色徽章,眼神里满是复杂:“林砚,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真相,我怕你会恨我……”夜色渐浓,城郊的废弃工厂里,黑色令牌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一场围绕着前世今生、善恶对抗的阴谋,正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