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拼图上的蓝色缺口
她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贴着几张星星贴纸。
身边是柔软的小熊玩偶。
空气中弥漫着妈妈做早餐的淡淡油烟味。
一切都是她睡了十多年的房间该有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她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一种奇怪的疲惫感萦绕不去，不是身体上的，更像是……心里缺了一大块。
昨晚是怎么回家的？
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好像和思思、建鹏他们在一起，然后……就很累很累地睡着了。
“默默，起床吃早餐了！”
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暖。
“来了，妈妈！”
王默甩甩头，试图驱散那莫名的空虚感。
也许只是昨天玩得太累了吧。
坐在餐桌前，看着妈妈准备的煎蛋和牛奶，王默拿起勺子，却有些食不知味。
“默默，怎么了？
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妈妈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没有。”
王默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仿佛这个简单的回答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她低下头，目光缓缓地落在自己握着勺子的手上。
那只手看起来有些苍白，手指紧紧地握着勺子，似乎在努力抓住什么。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手腕处，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
王默的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手腕上应该戴着点什么。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但脑海中只有一片模糊的景象。
一个水蓝色的……手环？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她无法抓住任何具体的形象。
“对了，妈妈，”王默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一些，“昨天……我是和思思他们一起回来的吗？”
妈妈正在收拾碗筷，听到王默的问题，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女儿。
妈妈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她注意到王默的神情有些异样。
“是啊，是舒言和建鹏送你到楼下的。”
妈妈的声音很温和，“他们说你好像有点不舒服，让你好好休息。
你们这些孩子，是不是又跑去哪里冒险了？”
冒险？
王默的心头一紧，这个词让她感到一阵陌生。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相关的记忆，却只得到一些零碎的片段：明亮的灯光，大家的笑声，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如同隔着一层浓雾，让她看不清楚。
“可能……是吧。”
王默含糊地应了一句，她不想让妈妈担心，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奇怪的感觉。
去学校的路上，那种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街道、店铺、行人，一切都熟悉无比，但总觉得色彩饱和度低了一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灰。
尤其是看到路边喷泉溅起的水花，或是商店橱窗里陈列的蓝色商品，心口总会莫名地悸动一下，泛起一丝微酸的涟漪。
“王默！”
熟悉的声音传来，陈思思和建鹏在校门口等她。
看到朋友们，王默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思思！
建鹏！”
然而，思思和建鹏的表情却让人感到有些难以捉摸。
思思的笑容似乎有些牵强，仿佛隐藏着什么心事；而建鹏则显得有些不自然，眼神总是躲闪着，完全不像他平时那般豪爽大方，甚至连平时习惯的拍肩膀打招呼的动作都没有，只是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早”。
王默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她不禁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了？
是不是我昨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真的很抱歉啊，我好像对昨天的事情有点记不清了……”思思见状，连忙摆了摆手，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你别这么想，你昨天挺好的呀。
只是……可能是最近大家都太累了吧。”
说着，她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迅速挽住了王默的胳膊，然后故意岔开话题道：“哎呀，别想那么多啦，咱们赶紧走吧，不然真的要迟到啦！”
一整天，王默都像丢了魂儿一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课，那声音听起来却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忽远忽近，让人难以捉摸。
黑板上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王默努力想要看清楚，可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巨大的、空洞的缺口。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都在嬉笑打闹，只有王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她下意识地从书包里拿出素描本，想要画点什么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铅笔在纸上随意地游走，王默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不停地在纸上涂抹着。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己经画满了整整一页。
那上面画满了各种形态的蓝色，有深邃的湖蓝，晶莹的冰蓝，还有流动的水蓝……这些蓝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美丽而又神秘的画面。
在这片蓝色的海洋中间，还有一个模糊的、修长的身影。
这个身影有着水蓝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在他的身后，但他的面孔却是一片空白，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模样。
“这是什么……”王默怔怔地看着画纸，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遗忘了。
她为什么要画这些？
这个蓝色的人影是谁？
为什么一想到他，自己就会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画得真好，王默。”
舒言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看着画纸，语气温和，眼神却有些深沉，“很喜欢蓝色吗？”
王默抬起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舒言的衣袖：“舒言，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这个蓝色……这个人……是谁？”
舒言推了推眼镜，避开了她急切的目光，用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回答：“是一位曾经帮助过我们的、来自叶罗丽仙境的强大仙子。
昨天……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他出手相助，你可能因为力量冲击，暂时忘记了一些细节。”
“仙子？”
王默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叶罗丽仙境的朋友，除了罗丽、孔雀、亮彩、茉莉，还有……还有谁？
“是……新的叶罗丽仙子吗？”
“不，他是一位古老的仙子，不常现身。”
舒言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回避，“他己经回仙境了。
你只是暂时想不起来，没关系的，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又是这样！
思思是这样，建鹏是这样，连一向冷静可靠的舒言也是这样。
他们都在回避，都在用“暂时忘记”、“没关系”来搪塞她。
王默不再追问了，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将她淹没。
他们都知道，唯独她忘记了。
那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像一块隐形的拼图，缺失在她生命的版图中央，让周围所有完整的部分都显得扭曲而不真实。
放学后，她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但那份温暖却无法渗透到她冰冷的心里。
罗丽从书包里飞出来，坐在她膝盖上，担忧地看着她。
“主人，你还好吗？”
“罗丽，”王默轻声问，声音带着哽咽，“连你也不能告诉我吗？
那个蓝色的仙子……他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罗丽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用力抱住了王默的手指。
“主人……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说。
但是，请你相信，大家都是为了保护你……”保护？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是一种保护吗？
王默闭上眼，泪水终于滑落。
不是因为记不起而悲伤，而是因为那种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的孤独。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月光如水银般泻入房间。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对着月光，摊开掌心。
掌心里，什么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一个印记？
一个冰冰凉凉的、带着水波纹路的……印记？
这种身体残留的感觉，比空白的记忆更让她恐慌。
她的心忘记了，她的身体却还记得。
那份缺失的重量，如此真实地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起身，再次拿出那张画满蓝色的素描纸，用指尖轻轻描摹那个无面的蓝色身影。
“你到底是谁……”她低声呢喃，泪水滴落在蓝色的色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我到底丢失了什么？
为什么……找不回来，会这么疼……”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月光寂静地照耀着房间里这个丢失了最重要拼图的女孩，以及她画纸上那片无边无际的、忧伤的蓝。
那一晚，王默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平静的蓝色湖水，湖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发光，呼唤着她。
她向湖水深处游去，却始终无法触及那光芒，只有冰冷的湖水包裹着她，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