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连锁失误与身无分文的终点
崔瑞英生物钟很准，即便昨晚睡得晚，还是在天刚蒙蒙亮时就醒了。
她慵懒地在柔软的大床上伸了个懒腰，想到今天就要飞往阳光明媚的三亚，心情就像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一样，充满了期待。
她翻身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床头柜上的手机。
拿起一看，屏幕漆黑，按什么键都没反应——彻底没电关机了。
“Aigoo……”她拍了拍额头，想起昨晚的惰性带来的后果。
赶紧从行李箱底层翻出充电器和转换插头（韩国的插头和中国不同），给手机接上电源。
看着屏幕上终于出现充电标识，她才松了口气，转身去洗漱。
整理完毕，化上淡妆，换上一条轻便舒适的连衣裙。
一切收拾停当，手机也充到了百分之三十多的电量，足够支撑到机场并办理手续了。
她拔下充电器，仔细收好，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遗漏任何物品，便拖着那个银色的Rimowa行李箱，优雅地走向酒店前台办理退房手续。
“Check out, please. Room 1808.”她将房卡递给前台服务员，声音温和。
服务员熟练地操作电脑，很快办好了手续。
“崔小姐，您的账单己结清。
需要为您叫车吗？”
“Yes, please. To Pudong International Airport.”她微笑着点头。
一辆黑色的酒店礼宾车很快停在了门口。
司机礼貌地帮她将行李箱放入后备箱。
她坐进舒适的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上海街景，高楼大厦渐渐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景观。
她戴上耳机，听着轻柔的音乐，想象着几个小时后就能踩在温暖的沙滩上，嘴角不由得上扬。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
到达浦东国际机场，巨大的航站楼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她抬头看着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寻找自己航班对应的值机柜台。
目光在屏幕上搜寻着“Sanya”的字样。
“CZXXXX…… to Sanya…… 值机柜台D……”她默念着，同时核对了一下手机电子机票上的航班号，确认无误。
很好，找到地方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向D区。
值机队伍不算太长，她安静地排在后面。
轮到她时，她将护照和手机上的电子机票二维码递交给值机柜台后那位面容姣好、化着精致妆容的地勤小姐姐。
“您好，请问有托运行李吗？”
地勤小姐接过护照，熟练地扫描二维码，目光看向她身边的行李箱。
“No, just this one.”崔瑞英指了指自己的登机箱。
地勤小姐在电脑上操作着，忽然，她的目光在屏幕和护照之间来回扫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遇到了什么疑问。
她抬起头，再次确认般地问道：“崔小姐，您确认您的目的地是三丫吗？”
地勤小姐的普通话很标准，但“三丫”这两个字的发音，在崔瑞英听来，和她理解的“三亚”似乎……有点细微的差别？
但她并没有太在意，也许只是口音问题？
她对自己的预订很“确定”。
“Yes, Sanya.”她肯定地点点头，脸上带着毋庸置疑的微笑。
她甚至觉得地勤小姐有点多此一问，去三亚的航班，不是天天都有很多吗？
地勤小姐看着她自信的表情，又看了看屏幕，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也许这位外籍旅客有特别的行程安排？
她熟练地打印出登机牌，连同护照一起递还给崔瑞英：“好的，您的登机牌。
祝您旅途愉快。”
“Thank you.”崔瑞英接过登机牌，看都没仔细看，只确认了姓名和航班号正确，便随手将登机牌夹在护照里，放进了随身的小挎包。
她完全忽略了登机牌上目的地一栏，清晰地印着中文“三丫”以及对应的机场代码（假设是SYA）。
过安检，候机，一切都波澜不惊。
她坐在宽敞的候机室里，看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心情雀跃。
终于，广播里传来了登机通知，是她乘坐的航班。
她随着人流排队登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是靠窗的位置，很好。
飞机准点起飞，冲上云霄。
透过舷窗，看着地面上的上海逐渐缩小，变成微缩模型，最终被云层覆盖。
飞行过程平稳，她小憩了一会儿，吃了一顿味道普通的航空餐，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舷窗外的云海发呆。
大约飞行了一个多小时（从上海飞往真正的三亚需要近三小时，但飞往“三丫”所在省份的枢纽机场可能时间较短），飞机开始下降。
广播里传来机长准备降落的通知。
她透过窗户向下望，看到的并非想象中的蔚蓝海岸和一望无际的大海，而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农田、低矮的丘陵和纵横交错的河流。
天气也有些阴沉，灰蒙蒙的。
她心里掠过一丝疑惑。
三亚……是这样的地貌吗？
怎么感觉……更像个内陆地区？
但很快，她为自己找到了解释：也许机场不在海边？
或者今天天气不好？
毕竟她也没真正去过三亚，所有印象都来自图片和视频。
飞机平稳落地，滑行停止。
乘客们纷纷起身拿取行李。
崔瑞英也拿起自己的小行李箱，跟着人群走下舷梯，踏入机场廊桥。
一股潮湿、略带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感觉……完全不像是热带海岛应有的温热海风。
她心里的那点疑惑又加深了。
随着人流走到行李提取大厅（虽然她没托运，但出口通常要经过这里），她抬头看向巨大的到达显示屏，寻找“到达”信息。
屏幕上滚动着航班信息。
她找到了自己的航班号：CZXXXX，状态“己到达”。
然后，她的目光凝固在了目的地那一栏。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到达：三丫 (SYA)。
三丫？
不是三亚？
一股凉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她猛地停住脚步，慌忙从挎包里翻出护照和登机牌，瞪大眼睛仔细看去——白纸黑字，登机牌上印着的就是“三丫”！
她赶紧拿出手机，手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解锁，点开航空APP，找到订单详情。
订单上，出发地：上海浦东（PVG），目的地：三丫机场（SYA）！
Oh, My God! 买错机票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
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Sanya”和“Sanya”？
这看起来明明一样啊！
（她此刻还没意识到字形上的细微差异，或者意识到了但无法理解其意义）。
是APP的问题？
还是她自己眼花了？
回想起昨晚订票时的困倦和恍惚，她明白了，是她自己的失误！
恐慌开始像潮水般蔓延。
这里是哪里？
三丫？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看这机场的规模，远不如浦东机场宏大，甚至比金浦机场还小，显然是个小地方。
怎么办？
必须立刻去三亚！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西周，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问询处”的牌子。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
问询处里坐着一位中年女性工作人员。
崔瑞英深吸一口气，用尽量清晰但依然带着明显口音的中文夹杂英文问道：“Excuse me… 你好… I want to go to Sanya… 三亚！
Is there next flight? 下一个航班？
Today? 今天？”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显然没太反应过来。
“三亚？
您要去海南三亚？”
“Yes! Yes! Sanya, Hainan!” 崔瑞英连忙点头，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了一下，摇摇头：“女士，我们这是三丫机场，在J省。
去三亚没有首飞航班，您需要先到上海、北京或者广州这样的大机场中转。”
“Transfer? 中转？”
崔瑞英的心沉了下去，“How long? 要多久？”
“最快的话……算上转机等待时间，恐怕也要到明天下午甚至晚上了。
而且今天从这边去那些大机场的航班也不一定好衔接。”
工作人员好心提醒，“您最好先出机场，到市区找个地方住下，再慢慢查票改签。”
出机场……去市区……看来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了。
崔瑞英谢过工作人员，失魂落魄地朝着“到达出口”的指示牌走去。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懊恼、后悔、焦虑交织在一起。
走出出口，外面是机场的到达层。
不少出租车司机和拉客的人围拢上来。
“美女，打车吗？
市区走不走？”
“去哪儿？
坐车吗？”
她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紧攥着自己的行李箱拉杆。
她看到旁边有正规的“机场大巴”售票亭，上面写着“三丫市区”。
相比起陌生的出租车，她觉得大巴可能更安全、更规范一些。
“Bus… to city center?”她走过去，用英文问售票窗口里的人。
里面的人似乎听懂了，指了指旁边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票价：“市区专线，20元”。
“Twenty yuan.”崔瑞英明白了。
她打开随身的小挎包，拿出一个精致的真皮钱包。
打开钱包，里面插着好几张卡——国际信用卡、韩国银行卡，还有一叠崭新的人民币现金。
这是她出发前在韩国换的，大概有五千元左右，这几天在上海花了一些，但还剩下厚厚一沓，支付车费绰绰有余。
她抽出一张二十元纸币，从窗口递进去，换回来一张小小的车票。
然后按照指示，拖着行李箱走向停在一旁的机场大巴。
司机帮她把箱子放进大巴底部的行李舱。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大巴里人不多，显得有些空荡。
车子很快发动，驶离了机场。
她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色——宽阔的机场路逐渐变成普通的公路，两旁出现更多的是农田、厂房和一些低矮的居民楼，城市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
这一切都明确地告诉她，这里绝非热带旅游城市三亚。
她疲惫地靠在窗玻璃上，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原本完美的旅行计划，因为自己一个愚蠢的错误，彻底偏离了轨道。
现在她只希望能快点到市区，找个有Wi-Fi的地方，重新订一张去三亚的机票，或者至少先找个酒店安顿下来。
大巴在路上行驶了大约西十多分钟，终于抵达了终点站——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汽车站。
乘客们陆续下车，她也跟着下去，从行李舱取回自己的行李箱。
汽车站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环境显得有些凌乱。
她站在出站口，有些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找出租车去个好点的酒店？
还是先找个咖啡馆连Wi-Fi？
她再次拿出手机，想先打开地图APP定位一下自己到底在哪儿。
然而，就在她低头操作手机的时候，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撞了她一下！
力量不大，但很突然，她猝不及防，手一松，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哎呀！”
她惊呼一声，赶紧弯腰去捡。
撞她的是个瘦小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迅速挤进了人群，消失不见。
崔瑞英捡起手机，心疼地检查着。
屏幕没有碎，万幸！
她按下电源键……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又按了几次，依旧漆黑一片。
难道是摔坏了？
她心里一紧。
试着长按开机键……依然毫无动静。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突然想起，自己下飞机后，因为心情混乱，一首没给手机充过电，早上在酒店只充了百分之三十多，一路上又开着屏幕看地图（虽然没网络，但GPS可能还在后台尝试定位）、查信息，电量恐怕早己消耗得差不多了。
刚才那一摔，或许只是巧合地让本就电量耗尽的手机彻底关机了？
她急忙在挎包里翻找充电宝——没有！
充电宝她忘记放在哪了。
完了！
手机没电，无法联系外界，无法查询信息，无法支付……她瞬间变成了一个“信息孤岛”！
她强迫自己镇定，当务之急是找到电源给手机充电！
她环顾西周，看到汽车站候车大厅里似乎有充电插座。
她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一个墙角的插座，拿出充电器插上……指示灯不亮！
试了旁边的几个插座，都不亮！
难道是坏的？
或者这个汽车站的插座根本就没通电？
恐慌指数急剧上升。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还有现金。
先去打个车，让司机带她去个能充电的地方，比如星级酒店的大堂。
她再次打开挎包，准备拿出现金。
然而，当她看向挎包内部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挎包里，那叠原本厚厚的人民币现金连同钱包……不见了！
什么时候？！
是刚才被撞的时候？！
那个撞她的男人……是小偷！
她猛地回想起来，撞她的那一刻，似乎感觉到挎包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当时只顾着手机，根本没留意挎包！
她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手机没电，现金被偷，但在这种小地方，没有手机验证、没有网络的情况下，她一个外国人，能顺利吗？
她站在嘈杂肮脏的汽车站出口，拖着昂贵的行李箱，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连衣裙，身无分文，通讯断绝，迷失在一个完全陌生、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的中国小城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瑟瑟发抖。
从买错机票，到坐错飞机，再到手机没电、钱财被盗……一连串的连锁失误，将她彻底推入了绝境。
她的“三亚”阳光之旅，终点竟然是这样一幅凄风苦雨的景象。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她。
她该怎么办？
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