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特殊的“殊荣”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实际好处,却像一束无形的聚光灯,将她这个本该藏在阴影中的孤女推向了风口浪尖。
府中的流言如同蔓延的藤蔓,悄然滋生。
仆役们的窃窃私语从厨房飘到马厩,内容也从最初的好奇,逐渐发酵成各种版本的猜测。
有人说哑巴女孩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公爵;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曾看见公爵在花园里与她长时间“交谈”;更有甚者,翻出她孤女的身世,臆测着她是否带着某种不祥。
这些恶意的低语,索蕾雅大多无法首接听见,但她能从那些躲闪、审视、或带着***裸敌意的目光中清晰地感受到。
她变得更加沉默,行走时尽量贴着墙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只有在她的蔷薇园里,面对这些不会说话的植物时,她紧绷的神经才能稍稍放松。
然而,真正的风暴中心,往往最为平静。
这一日,索蕾雅照例捧着新插好的花走向书房。
这次她选的是深紫色的鸢尾花,配以几枝银叶菊,显得神秘而高贵。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沉重的门扉,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并非只有公爵一人。
一位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士正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和碧蓝的眼睛,容貌姣好,只是微微上扬的下巴和审视的目光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息。
索蕾雅认得她,那是伊莎贝尔小姐,公爵的未婚妻,府邸未来的女主人。
索蕾雅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退出去。
“进来,把花放好。”
公爵的声音从书桌后传来,平淡无波。
索蕾雅硬着头皮走进去,她能感觉到伊莎贝尔小姐的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
她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快步走到壁炉架前,换下旧花,摆上新瓶。
整个过程,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水晶花瓶底与大理石台面接触时发出的轻微脆响。
“埃利奥特,这就是那个颇得你青睐的小花匠?”
伊莎贝尔小姐的声音响起,甜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果然……很特别。
一个不能说话的花匠,倒是能让你的书房保持绝对的安静,不是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打趣,但其中的讽刺意味,连索蕾雅都听得明白。
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手指紧紧抠住了裙边。
公爵抬起头,目光扫过索蕾雅僵首的背影,然后落在伊莎贝尔脸上,语气依旧平淡:“她工作尽责,花艺不错。
这就够了。”
伊莎贝尔轻笑一声,站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到花瓶前,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鸢尾花的花瓣:“紫色鸢尾?
真是少见的品味。
寓意是……智慧与希望?
还是说,带了点孤傲与神秘?”
她转向索蕾雅,笑容明媚,眼神却冰冷,“你懂花的语言吗,小姑娘?”
索蕾雅慌乱地低下头,无法回答,也无法逃离。
“伊莎贝尔,”公爵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不是约了裁缝修改舞会礼服吗?
时间快到了。”
伊莎贝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她深深看了索蕾雅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是啊,舞会就要到了,很多事情都需要准备。”
她意味深长地说完,优雅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索蕾雅几乎是在门关上的瞬间,就想立刻冲出去。
“等等。”
公爵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她背对着他,身体僵硬。
“伊莎贝尔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做好你分内的事即可。”
索蕾雅无法回应,只能匆匆点了一下头,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埃利奥特·哈巴赫斯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瓶紫色的鸢尾花上。
孤傲与神秘?
或许吧。
但他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声的坚韧,就像石缝中挣扎而出的小草,脆弱,却带着惊人的生命力。
而另一边,伊莎贝尔回到自己的房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对贴身女仆冷声吩咐:“去查查那个哑巴的底细,从哪个福利院来的,院长夫人是谁。
我要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单纯无害,还是别有所图。”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哪怕是一个卑微的哑女,扰乱她成为哈巴赫斯公爵夫人的计划,尤其是在这场至关重要的舞会即将来临之际。
索蕾雅并不知道,她己然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公爵一时的兴趣,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暗流正将她推向漩涡的中心。
哈巴赫斯公府的舞会,向来是权力与社交的名利场,而这一次,或许将有一个无人预料的身影,悄然改变这场盛宴的轨迹。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