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不是。
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和脑海中妹妹惊恐的面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栋大厦的异常是真实存在的。
白天的大厦,呈现出与夜晚截然不同的忙碌与……正常。
上班族匆匆进出,主妇在楼道里大声交流着菜价,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阳光透过污浊的玻璃窗,在落满灰尘的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块,一切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管理混乱的老旧社区。
陈默开始在楼里“闲逛”。
他走到西楼,刻意在404房间门口停留了片刻。
房门紧闭,门把手上落着灰,门口的地垫却异常干净,像是经常被踩踏。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继续下行。
在大堂,他试图与那个昏昏欲睡的老管理员搭话。
“老先生,打听个人,之前住七楼的一个女孩,叫陈瞬,她……”老管理员眼皮都没抬一下,含糊地嘟囔着:“走了……都走了……时候到了,都得走……什么时候到了?
谁都得走?”
陈默追问。
老管理员却像是耗尽了精力,脑袋一沉,又打起了瞌睡。
那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跳上柜台,依旧用那双碧绿的瞳孔审视着陈默,尾巴尖轻轻摆动。
陈默感到了某种无处不在的、沉默的阻力。
这栋楼的居民,似乎都遵循着某种不言自明的规则——不深究,不多问,不触碰。
除了一个人。
傍晚,陈默再次站在了707门口。”
轮回照相馆“的木牌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
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老陆站在门后,墨镜遮眼,看不出情绪。
“拍照?”
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
“……看看。”
陈默说。
老陆侧身让他进去。
房间内的布置像上个世纪的照相馆,红绒布背景,老式木质座机相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化学药水味和檀香。
角落里堆着一些用黑布盖着的相框,形状各异。
“我见过你,”老陆关上门,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昨天,在猫眼里。”
陈默心头一紧。
老陆却似乎不在意,自顾自地用软布擦拭着那台老相机。
“新来的,总会对这里好奇。
但好奇,在这里不一定是好事。”
他顿了顿,墨镜转向陈默,“尤其是,身上带着‘念想’来的人。”
陈默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笔记本。
“你知道我妹妹的事,对不对?”
他首接问道。
老陆擦拭相机的动作停了一瞬。
“我知道很多人的事。
过去,现在,或者……可能的未来。”
他抬起头,尽管隔着墨镜,陈默仍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穿透力,“一张照片,一段因果。
看清过去,才能过好今生。
这是我的规矩。”
“多少钱?”
“不看钱,”老陆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看缘分,也看……你敢不敢看清。”
陈默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了墙里的声音,血月的幻象,还有妹妹绝望的眼神。
“我拍。”
老陆点点头,示意他坐到背景布前的凳子上。
没有多余的布光,没有调整姿势,他只是走到那台巨大的老式相机后,蒙上了黑布。
房间里只剩下陈默自己的心跳声。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仿佛即将被这台古老的机器剖析灵魂。
几秒钟后,老陆从黑布下钻出,手里己经拿着一张缓缓显影的相纸。
他走到陈默面前,将相纸递给他。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只是‘一种可能’。”
陈默接过相纸。
画面逐渐清晰——是他自己,站在一个空旷的、类似天台的地方,背景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夜色。
他的表情是极度惊骇的,正回头望着什么。
而在他身后的虚空中,隐约可见几个重叠、扭曲的黑色人影,正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他。
最令人不安的是,照片的角落里,有一道细微的、仿佛被指甲划出的刻痕,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婴儿般的轮廓。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场景!
“这是……什么时候?”
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
“也许是过去,也许是未来。”
老陆的声音平静无波,“照片显示的不是真相,而是与你命运交织的‘碎片’,尤其是那些最沉重、最不愿面对的部分。”
他指了指照片角落那个婴儿轮廓的刻痕:“这个,我不清楚。
它似乎……是后来加上去的。
与你无关,却又缠上了你。”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
与他无关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预示他命运的照片里?
这栋大厦,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用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
嘶啦——嘶啦——声音尖锐,带着一种焦躁和不祥。
老陆眉头微皱,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昏暗的走廊灯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但在门边的墙壁上,几道新鲜的、深刻的刮痕清晰可见,旁边,还散落着几缕暗红色的、像是铁锈又像是干涸血迹的碎屑。
老陆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碎屑,捻了捻,沉声道:“它有点等不及了。”
陈默看着那刮痕,又想起昨晚墙内的呓语和手中的照片,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这栋大厦的“规则”正在被打破,而他自己,己经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这异常漩涡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