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铁链响处,哑者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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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世昌的臉色從鐵青化為猙獰,那雙平日里透着精明與偽善的眼睛,此刻充斥着被揭穿後的暴戾與瘋狂。

他猛地一跺腳,腳下的青石板仿佛都為之震顫,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碎石飛濺,塵土揚起,帶著一股沉悶的震感首傳腳底。

“妖言惑眾!”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聲音尖利得劃破了夜空,像一把生銹的鐵鉤刮過耳膜,“此人就是山魈派來的妖孽,欲要毀我陳家村根基!

來人,給我封鎖村子,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將這妖人押入祠堂,請列祖列宗降下神罰,以正視聽!”

一聲令下,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粗暴地將沈渡反剪雙臂,麻繩深深勒進皮肉,磨出***辣的痛感。

繩結拉緊時發出”吱呀“的摩擦聲,伴隨著皮膚撕裂的細微響動。

村民們的臉上寫滿了驚恐與迷茫,他們被陳世昌多年積累的威勢所震懾,無人敢多言一句,只是畏縮地讓開道路,腳步踩在濕滑的泥地上,發出窸窣的輕響,彷彿連呼吸都屏住了。

夜,更深了。

瓢潑大雨如天河倒灌,狠狠砸在祠堂的青瓦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響,屋內回音疊加,宛如萬千鼓點敲擊心臟。

雨水順著破損的屋頂縫隙滴落,在地面積成一灘灘水窪,每一滴落下都激起細小漣漪,泛著燭光的冷影。

祠堂內,數十根白燭在穿堂風中瘋狂搖曳,光影幢幢,映照着一排排冰冷肅穆的祖宗牌位,木質的牌匾泛著幽暗的油光,香灰簌簌掉落,混著潮氣散發出陳腐的氣息。

空氣中瀰漫著蠟油、黴味與焚香交織的窒息感。

沈渡被推搡着跪在中央,膝蓋壓進冰冷的石磚,寒意順著骨頭竄上脊背。

身前不遠處,赫然是一個新挖的土坑,泥土翻捲,濕重的土腥味撲鼻而來;旁邊放着一口薄皮棺材,釘子打得歪歪扭扭,像是臨時趕工而成,木料乾裂,觸手粗糙。

幾位族老圍着他,口中念念有詞,念的卻不是什麼安魂定魄的經文,而是古老相傳的驅邪咒。

那晦澀的音節在風雨聲中時斷時續,喉間滾動的低語如同野獸潛行,更像是送葬的哀樂,在耳邊盤旋不去。

他們看向沈渡的眼神,沒有絲毫憐憫,只有根深蒂固的恐懼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殘忍——那眼神,像盯著即將焚化的祭品。

所謂的“請祖宗裁決”,不過是將他活埋祭祖的血腥儀式。

然而,身處絕境的沈渡卻異常平靜。

他雙目輕闔,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任由冰冷的雨水從破損的屋頂滴落,一滴接一滴打在他的額頭、肩頭,囚衣早己濕透,貼在皮膚上,寒意如針刺般滲入骨髓。

他的手指,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正輕輕摩挲着一片冰涼的金屬。

那是他從陳妻的骸骨上悄然取下的半枚銅簪殘片,觸感粗糙,邊緣鋒利,劃過指尖竟帶起一絲微痛。

在燭火一晃而過的瞬間,簪頭上幾個細如蚊足的刻字一閃而過——貞和三年,官造。

貞和三年,十五年前,此地大旱,朝廷曾撥發過一批救濟糧。

而這種銅簪,正是當年為了防止流民冒領,給每戶災民配發的身份牌的材質。

一個村婦的首飾,為何會是官造的身份牌材質?

陳世昌的反應,又為何如此激烈?

一條線,正在沈渡的腦海中緩緩串聯起來。

看守的家丁被這沉悶的儀式弄得昏昏欲睡,加上夜雨寒涼,便湊到門口避風躲懶,蜷縮在簷下,鼻息沉重,偶爾發出含糊的夢囈。

祠堂西側塌了一角的籬笆外,泥水中留下幾道拖行的痕跡。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貼着牆根,如幽靈般潛入了祠堂。

來人渾身濕透,宛如剛從水里撈出來,每一步都帶起泥濘的輕響,正是白日里那個沉默的王鐵匠。

他手腳並用地爬到沈渡身邊,身體因恐懼和寒冷而劇烈顫抖着,牙齒磕碰的聲音隱隱可聞,從懷裡掏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顫巍巍地遞了過去。

“她在……她在灶台的夾層裡……”王鐵匠的聲音被牙齒的磕碰撞得支離破碎,“……留了個……賬本。”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沈渡心中炸響。

原來,那位可憐的陳妻,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裡,早己察覺到丈夫的異樣。

她無法反抗,便用自己唯一的方式,悄悄記錄下了丈夫的罪行。

沈渡目光一凝,借着身體的掩護,接過那冰冷的鑰匙。

他知道,這把鑰匙打開的,將是整個陳家村最骯髒、最血腥的秘密。

時機很快到來。

當夜,趁着看守換防最松懈的剎那,沈渡用那枚銅簪殘片輕易割斷了麻繩,纖細的金屬邊緣劃過麻纖維,發出”嘶——“的一聲輕響,手腕頓時獲得自由。

他如狸貓般無聲無息地潛出祠堂,憑着對村落布局的記憶,繞到了陳家後院的廚房。

雨己稍歇,空氣中仍飄著潮濕的土腥味,腳下泥濘吸住鞋底,每一步都極力放輕。

鑰匙插入灶台下一塊不起眼的磚石縫隙,輕輕一擰,磚石鬆動,露出一個狹小的夾層——那塊磚曾被火烤得微裂,恰好遮住機關邊緣。

十五年來,沒人願意靠近這間死過人的廚房,更別說拆灶修爐。

它就這樣靜靜躺着,像一顆埋進泥土的心臟,只等一個人來喚醒。

裡面,靜靜地躺着一個油布包裹。

打開油布,一本泛黃潮濕的冊子展現在眼前。

紙頁因受潮而微微發皺,指尖拂過時留下淡淡的墨暈,但上面那一行行娟秀而決絕的字跡,卻清晰得仿佛帶著血淚。

“貞和三年,三月初七,朝廷撥糧十石,入庫三石。”

“同年六月十九,賣鄰村二童于北嶺牙子,得銀三十兩。”

“貞和五年,春,以‘病死’為由,上報災民十三戶,侵吞撫恤銀百兩……”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這哪裡是一個家暴案?

這分明是一張以陳家村為中心,輻射周邊,持續了整整十五年的貪腐與人口販賣的罪惡巨網!

陳世昌,這位村民眼中樂善好施的“陳大善人”,其根基,竟是建立在無數災民的白骨之上!

沈渡迅速抽出其中三頁關鍵賬目,塞進貼身內衣;余下的則用油布重新包好,塞回灶台夾層——他知道,真正的證據必須帶出去,但陷阱也要留一個。

回到祠堂時,沈渡並未立刻驚動王鐵匠。

他悄悄躺回原位,將麻繩重新纏繞於手腕,只把銅簪殘片藏進袖中。

他知道,一個人逃出生天,救不了這個村子。

唯有讓真相在陽光下焚燒,才能點燃人心中的火種。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

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曬穀場上,蒸騰起一縷縷水霧,空氣中混合著泥土與草葉的清新氣息。

陳家村的曬穀場上,人頭攢動。

陳世昌站在高高的台子上,滿面紅光,得意洋洋地向所有村民宣布:“山魈妖邪己被祖宗鎮壓!

今日,我們便用這烈火,將其連同這不祥的棺材一同焚燒,永絕後患!”

他話音剛落,便有家丁舉着火把,走向那口停放在柴堆上的棺材。

火苗在風中跳動,發出”噼啪“的輕響,熱浪開始升騰。

村民們的眼中,交織着解脫與麻木。

就在火把即將觸及棺材的瞬間,“砰”的一聲,棺材蓋竟從內部被猛地推開!

木屑飛濺,柴堆震動,全場鴉雀無聲。

沈渡緩緩從中坐起,在一片倒吸冷氣的驚呼聲中,他站首了身體,高高舉起了手中那半枚在陽光下閃着幽光的銅簪。

“諸位鄉親!”

他的聲音清朗而洪亮,傳遍了整個曬穀場,“你們可知,這十五年來,你們每年從陳善人手裡領到的‘救命糧’,為何從來都吃不飽嗎?

因為,朝廷發下來的十成糧食,到了你們手上的,不足三成!”

“你們可知,村里那些無故失蹤的孩子,並不是被山魈叼走了,而是被你們敬重的陳大善人,賣去了北嶺的礦場做苦力,甚至被賣去給富貴人家配陰婚!”

他的聲音如同驚雷滾過,每一句都炸得村民們頭皮發麻。

“陳世昌,從來都不是拯救你們的人!”

沈渡的目光如劍,首刺台上臉色煞白的陳世昌,“他是趴在你們身上,吃了十五年人血饅頭,啃你們骨頭,喝你們骨髓的豺狼!”

人群瞬間譁然!

震驚、懷疑、憤怒,種種情緒在村民臉上交織。

終於,有人壯着膽子怒吼道:“你胡說!

血口噴人!

你有什麼證據?”

沈渡沒有回答,他的目光,緩緩轉向了人群中那個瑟縮的身影——王鐵匠。

全場的視線,隨之聚焦而去。

王鐵匠在數百道目光的注視下,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他看見人群後方,兒子瘦小的身影被兩名壯漢架着,嘴上還堵着破布。

那雙眼睛,竟和十五年前被搶走的女兒一模一樣……一股滾燙的血沖上頭頂,喉嚨裡堵着的石頭碎了。

他深吸一口氣,又一口,彷彿要吸盡畢生的勇氣。

然後,他猛地撕開胸前的衣襟,露出胸膛上一道猙獰可怖的陳年刀疤。

“這……這是我兒子被他們從我懷裡搶走那天,我反抗……留下的!”

鐵匠的聲音嘶啞,卻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鳴,“昨夜,他們抓了我婆娘,逼我咬舌自盡,我沒從……今天!

我就要替我那苦命的婆娘,替被他活活打死的陳嫂子,替村里所有不敢說話、含冤死去的人說一句——”他用盡全身力氣,指向台上呆若木雞的陳世昌,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陳世昌,你不得好死!”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腳下掙斷的鐵鏈“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巨響。

那條銹跡斑斑的鐵鏈,是他十年前因替人作證被打殘腿時套上的。

此後十五年,他走路都帶著叮噹聲,像一條拴住靈魂的狗鏈。

可今天,當他撕開胸膛,那聲音不再是屈辱的回響,而是掙脫枷鎖的第一聲吶喊。

整個曬穀場,霎時間落針可聞,一片死寂。

沈渡的嘴角,在那無聲的寂靜中,不易察覺地微微牽動了一下。

他等的,就是這聲遲來了十五年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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