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治愈众生,却背负他们的地狱

全球灾变后我意外觉醒治愈能力，

却痛苦地发现每次治愈他人都会永久吸纳对方的伤痛记忆，

在无数他人的绝望与濒死瞬间中濒临崩溃时，

一个被我救过的小女孩轻轻拉住我的手：

“哥哥，那些记忆可以分给我呀，我帮你存起来。”

酸雨带着锈蚀金属的气味，永无止境地敲打着避难所锈迹斑斑的铁皮顶棚。棚内，空气稠得化不开，混杂着脓血的腥臭、霉菌的潮气，还有压抑到极致的、几乎能听见断裂声的绝望。呻吟和呜咽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他蜷在角落，背抵着冰冷渗水的墙壁，指甲深深抠进头皮。又来了。那个女人的记忆——辐射灼烧肺叶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玻璃碴，最后视野被黑暗吞噬的冰冷——正一遍遍在他自己的胸腔里重演。他猛地弓起背，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胃袋痉挛着抽搐。

“医生…求求你…”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过来。

他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担架上躺着个男人，腹部开了个口子，污浊的敷料下，隐约可见不祥的蠕动。男人的眼神散乱，正徒劳地用手捂着那团烂糟糟的血肉。

又是死亡。新鲜的，滚烫的，正等着他伸手去接。

他胃里一阵翻滚。救？然后再让这男人肠穿肚烂的痛苦、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变成又一道永不磨灭的疤痕，刻进他的灵魂里？他拥有的哪里是治愈，分明是诅咒。一个用他人地狱来交换短暂生命延续的诅咒。

可他站起来了。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理智在尖叫着拒绝，身体却早已习惯了这自我凌迟的流程。

他挥手让旁边帮忙的人退开，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揭开那污黑的敷料。恶臭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将双手虚按在那恐怖的伤口上方。

微弱的乳白色光芒，从他掌心渗出，像残烛的最后一点暖意。光芒渗入皮肉，组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担架上男人的呻吟渐渐平息，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透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激。

与此同时，他的世界炸了。

——冰冷的金属捅入腹部，撕开裂肺的剧痛！

——被同伴推出去挡住变异鼠群的背叛惊愕！

——黑暗中失血等死的无边恐惧！

画面、声音、气味、触感…洪水般冲进他的脑海，蛮横地碾压着他的神经。他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上铁架，震得顶棚一阵嗡鸣。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溢出血腥味，才把冲到喉咙口的惨叫硬生生咽回去。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旋转。那些他吸收来的无数濒死瞬间，此刻全都活了過來，围着他尖啸。被辐射烧成焦炭的孩子，在泥潭里窒息挣扎的女人，被同类分食的绝望嘶吼……它们是他的收藏品，他的刑具。

“谢谢…谢谢您…”新愈合的男人挣扎着想坐起来，脸上是涕泪交错的感激。

他看也没看，一把推开伸来的手，撞开挡路的人，跌跌撞撞冲进避难所后方用破布勉强隔出的所谓“医疗室”。他扑到水桶边，把头狠狠埋进冰冷浑浊的水里。

没用。窒息感反而勾起了更多与水有关的恐怖记忆。

他抬起头，水珠顺着惨白的脸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靠着墙滑坐到地上，抱住头，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碎片化的惨叫和哭泣在他颅腔内轰鸣。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就要碎了。撑不下去了。下一次，再下一次治疗，可能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彻底疯掉才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