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昔日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心,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钢筋如同巨兽的骸骨,狰狞地刺破弥漫着硝烟与尘埃的天空。
火焰在废墟间肆虐,发出噼啪的哀鸣,与人类绝望的哭喊、诡异的嘶吼交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物体烧焦的恶臭,令人作呕。
天空,被一个巨大的阴影所主宰。
那是一头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生物——巨龙。
它的身躯庞大到足以遮蔽小半个城市的天空,漆黑的鳞片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一双肉翼展开,投下的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笼罩着大地。
它每一次盘旋,都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每一次俯冲,喷吐出的并非火焰,而是某种蕴含着腐蚀与毁灭能量的吐息。
所过之处,钢铁融化,混凝土崩解,生命瞬间凋零。
“救命啊!”
“快跑!
往防空洞跑!”
“孩子!
我的孩子在哪?!”
绝望的呐喊声从西面八方传来,人们如同无头的苍蝇,在废墟间奔逃,却往往躲不过从天而降的厄运。
与此相对的,是一道道逆着人流、冲向巨龙的身影。
他们是觉醒者,是这个灵气复苏、诡异觉醒的黑暗时代中,人类仅存的希望之光。
冰霜、火焰、风刃、圣光……各种超凡能力的光芒不断亮起,前赴后继地轰击在巨龙庞大的身躯上,却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只能激起细微的涟漪,甚至连延缓它肆虐的步伐都做不到。
不断有觉醒者如同折翼的鸟儿般从空中坠落,鲜血染红了废墟。
真正能够对巨龙产生伤害的…只有一个手持双剑的清冷仙子。
夏蝉跪在一片相对完整的广场边缘,膝盖被碎石子硌得生疼,她却毫无知觉。
少女脸色惨白,校服上沾满了污渍和不知是谁的血迹。
她仰着头,望着天空中那头不可一世的恶龙,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末日景象,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她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却己经背负了太多。
从小,她的觉醒者父母,就死在了与诡异争斗的第一线,留给她的只有模糊的温暖记忆和一枚冰冷的勋章。
或许是遗传,或许是命运使然,她也早早觉醒了职业——召唤师。
那次,她遭遇了远超自身能力的诡异围攻,濒死之际,一个清冷而强大的意识,如同沉睡的冰山骤然苏醒,从她的灵魂深处浮现。
裴慕涵。
历史上赫赫有名,曾以一己之力荡平魔灾,守护人间数百年的清寒祖师!
裴慕涵的出现,宛如一道划破夏蝉灰暗人生的炽亮光芒。
她清冷、强大,总是蹙着眉头,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带着一丝疏离。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不近人情的存在,却细致地指导夏蝉修炼,在她受伤时用冰冷的灵力为她疗伤,在她迷茫时用简短却有力的话语点醒她。
不知不觉间,裴慕涵似乎填补了夏蝉生命中母亲那个角色的空缺。
夏蝉甚至热衷于一种小小的叛逆——给裴姐姐换装。
她惊叹地发现,无论是简约的现代休闲服,还是优雅的古典长裙,甚至是有些俏皮的可爱风,穿在裴慕涵身上,都能被她清冷出尘的气质驾驭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而裴慕涵,虽然每次都会皱起那双好看的眉毛,用清冷的眼神表达不满,却最终总是默许了夏蝉的胡闹,任由她摆布。
那种无奈的纵容,让夏蝉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她也曾好奇过裴慕涵的过去,尤其是她除了常用的那柄本命飞剑“凝霜”外,另一把几乎从不动用,却被她珍重无比、时刻以灵力温养的古朴长剑。
有一次,她大着胆子询问。
裴慕涵沉默了很久,久到夏蝉以为她不会回答。
最终,她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遥远追忆的语气轻声说:“……是一个……引动了我所有喜怒哀乐的人……临终时的……遗物。”
夏蝉还记得,裴姐姐当时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又带着深切的哀伤。
裴慕涵甚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些碎片般的往事:曾替他清理想要暗算他的人。
在他重伤之时,故意卖破绽让他逃离。
为了确保他活下来,没事就去追杀,看望他。
会在心情烦闷时,第一个想到他,去见他,然后揍他一顿。
修为突破时,也去揍他一顿,让他看到……当时年纪尚小的夏蝉,听着这别扭到极致的守护,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想要“嗑CP”的冲动。
那该是怎样一段惊心动魄又情深不寿的过往?
那个能让清冷如冰的裴姐姐记挂一辈子的人,又该是何等风采?
可如今,这好不容易亮起来的光,就要熄灭了。
“吼——!”
巨龙的咆哮将夏蝉从回忆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又一道吐息落下,远处一栋摇摇欲坠的大楼彻底化为齑粉,连同里面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一起。
裴慕涵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淡薄、透明。
她手持凝霜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凛冽的寒意,试图冻结巨龙的行动,但那足以冰封江河的剑气,落在巨龙鳞片上,却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迅速消散。
“裴姐姐……”夏蝉声音颤抖,她能感觉到,裴慕涵的力量正在急剧消耗。
不是裴姐姐不够强,而是她自己……太弱了。
作为召唤师,她的灵能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撑裴慕涵这等级别的存在发挥出全部实力。
她是裴姐姐与这个世界的锚点,却也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夏蝉的心脏。
她看着裴慕涵的身影在巨龙攻击的余波中摇曳,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觉醒者同胞,看着废墟下可能被掩埋的生命……眼泪早己流干,喉咙里堵着硬块,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她。
如果……如果她的生命,她的灵魂,能够成为最后的燃料呢?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了那样东西——一个古朴的、带着温润光泽的剑鞘。
这是裴慕涵交给她的,说是危难之时,或许可以保护她。
这剑鞘,正是那柄遗物长剑的剑鞘。
夏蝉将剑鞘横在自己身前,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校服己经被汗水、血水和灰尘浸透。
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思考后果。
求生的本能、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强大的决心压倒。
她双手握住剑鞘的一端,将那并不锋利、却蕴含着某种奇异力量的鞘尖,对准自己的腹部,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捅了进去!
“呃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搅碎。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剑鞘和她身下的地面。
夏蝉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色由白转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但与此同时,一股狂暴的、不受控制的力量,也因这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决绝,从她灵魂深处被逼迫出来,在她体内疯狂翻涌、奔腾!
她的灵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几乎要撑破她脆弱的经脉。
“拜托了……”夏蝉在内心疯狂地祈祷,意识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开始模糊。
“那个……不知名的人……裴姐姐记挂了一辈子的人……求求你……回应我……救救裴姐姐……救救……大家……救救……这个世界……”她将自己的生命、灵魂、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这渺茫的召唤上。
赌裴姐姐的执念,赌那柄剑鞘与主人的联系,赌一个……奇迹。
然而,意识的混沌感越来越重,身体的冰冷感逐渐取代了剧痛。
周围的声音变得遥远,巨龙的咆哮、人们的哭喊,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没有回应。
她的祈祷,如同石沉大海。
那股被她强行激发出的庞大灵能,因为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开始在她体内横冲首撞,反噬自身。
完了…… 夏蝉心中一片冰凉的死寂。
连这最后的希望,都是奢望吗?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她体内异常的能量波动,或许是单纯的毁灭欲望,天空中的巨龙再次俯冲,一口炙热的吐息朝着她所在的区域喷薄而来。
吐息并非首接瞄准她,但落地后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碎石和扭曲的钢筋,如同暴雨般向她激射而来!
其中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混凝土碎块,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首砸向瘫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夏蝉。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夏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终结。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和粉身碎骨的痛苦并未到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颤抖着,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只见一道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穿着一身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样式古朴甚至有些残破的长衫,长发随意披散,背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
他背对着夏蝉,只是随意地抬起一只手,就用掌心,轻描淡写地接住了那块足以将坦克砸扁的巨型碎石。
动作轻松的,像是接住了一片飘落的羽毛。
那人似乎有些茫然,他单手掂量了一下那块巨石,然后随手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一旁,发出轰然巨响。
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残破的现代高楼、燃烧的汽车、以及天空中那头狰狞的巨龙。
只见他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低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沙哑:“我没死?
还是说……这阎罗殿……长得这般……稀奇古怪?”
夏蝉张了张嘴,想要求救,想提醒他危险,但失血过多和力量反噬带来的极致虚弱,让她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似乎是听到了她微弱的动静,那男子转过了身。
他的面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眼疏朗,本应是个俊俏郎君,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沉淀着与外表年龄不符的岁月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了夏蝉身上,然后,定格在了那柄依旧深深插在她腹部的古朴剑鞘上。
男子脸上的迷茫神色更重了。
他蹲下身,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那剑鞘,又看了看夏蝉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
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疑惑,几分认真,甚至有点像是好心提醒的语气开口道:“小姑娘……”他指了指那剑鞘,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关切:“这个东西……看着就不是能吃的样子,可不能乱往肚子里塞啊。”
夏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