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而复得陈默觉得，自己人生的前三十年，就像一艘航行在平静海面上的船，
虽有微风细浪，但总归方向明确，波澜不惊。直到三年前，那场名为“失去”的飓风袭来，
将他的世界彻底撕成了碎片。他的儿子，乐乐，在三岁生日那天，
于熙熙攘攘的商场里消失了。像是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监控死角，人群混乱，
线索寥寥。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陈默和妻子林薇活在一种凌迟的酷刑中。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一次次被点燃，又一次次被无情掐灭。林薇的眼泪早已流干，
整个人变得沉默而枯槁，家，变成了一个冰冷、寂静的坟墓。陈默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
他是一名程序员，逻辑和代码构建了他的世界，却无法解释和解决这场毫无逻辑的悲剧。
他开始怀疑一切，包括自己。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负责乐乐案子的老刑警，赵队。“陈默，你……最好来局里一趟。
”赵队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怪异，不是纯粹的喜悦，更像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
“我们……找到乐乐了。”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随即像被重锤擂击，疯狂地鼓噪起来。
血液冲上头顶，陈默眼前一阵发黑，他死死攥住手机，指甲掐进了掌心。“他……他还好吗？
”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活着，看起来很健康。”赵队顿了顿，补充道，
“只是……情况有点特殊，你来了再说。”陈默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车到的警局。
他冲进赵队的办公室，林薇也接到了通知，几乎同时到达。
她的脸上是同样的狂喜和不敢置信，两人紧紧抓住彼此的手，
像两个在暴风雨中互相支撑的溺水者。赵队引他们来到一间询问室。透过单向玻璃，
陈默看到了那个孩子。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男孩，穿着干净但陌生的衣服，
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小口吃着警察给的蛋糕。他的眉眼，他的轮廓，
甚至他低头时脖颈那颗小小的痣……都和记忆中的乐乐，
以及他们日日夜夜摩挲的照片上的样子，完美地重合了。“乐乐……”林薇呜咽一声，
就要冲进去，却被赵队拦住了。“陈先生，陈太太，你们先冷静。”赵队的表情异常严肃，
“这孩子，是我们今天早上在你们当初丢失乐乐的那个商场门口发现的。发现时，
他就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哭不闹。”“这……这不好吗？”林薇急切地问。“好，当然好。
但是……”赵队深吸一口气，“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除了一张纸条，什么都没有。
而这张纸条……”赵队将一张用证物袋装着的普通打印纸递给陈默。
上面只有一行字：“物归原主。他是你们的儿子，陈乐。”字迹是标准的宋体，毫无特征。
“更重要的是，”赵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们第一时间给他做了初步的体检和DNA比对。结果……刚刚出来。
”陈默和林薇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DNA比对结果显示，”赵队一字一顿地说，“他，
与你们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匹配度99.99%。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陈默和林薇淹没。林薇再也控制不住，挣脱赵队，
冲进房间，一把将那个男孩紧紧搂在怀里，放声痛哭。“乐乐！我的乐乐！你终于回来了！
妈妈想死你了！”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手里的蛋糕掉在了地上。
他迟疑了一下，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林薇的背，然后抬起头，看着跟进来的陈默，
怯生生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叫了一声：“爸爸。”那一刻，陈默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
在血缘的铁证和这声呼唤面前，土崩瓦解。他的眼泪终于决堤，上前将妻儿一起拥入怀中。
他的世界，碎裂的拼图似乎终于回归了原位。失而复得，这是人间至喜。然而，
陈默没有看到，身后赵队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深深的疑虑。
2 完美的“瑕疵”乐乐回来了。这个家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重新变得鲜活。
阳光再次照进客厅，空气中弥漫着林薇做饭的香气，还有孩子玩闹的声音。
林薇陷入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中，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乐乐，把三年缺失的爱，
加倍地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给他买无数的玩具、新衣服，做他以前最爱吃的菜，
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的脸颊，确认他的真实存在。乐乐似乎也很适应。他乖巧，懂事，
甚至有些过于安静。他很快记住了家里的布局，称呼陈默和林薇“爸爸”、“妈妈”时，
越来越自然。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完美得像一个梦。但陈默，作为程序员的职业病，
让他对“完美”总抱有一丝天然的警惕。代码世界里，过于完美的逻辑，
往往意味着隐藏最深的Bug。最初的激动过后，
一些微小的、不协调的“噪点”开始在他心头闪烁。第一点是乐乐的“过于干净”。
一个被拐走三年，生活在未知环境下的孩子，被送回来时，不仅身体健康，
甚至比很多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还要“标准”。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头发干净清爽，
皮肤细腻，没有任何磕碰的疤痕或晒伤的痕迹。这正常吗？
就像……一件被精心保管后归还的物品。第二点，是他的记忆。对于被拐走前的日子，
乐乐似乎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比如家里有一只旧的泰迪熊玩偶，
比如陈默以前喜欢用胡子扎他的脸。这些记忆点都对，但感觉像是背诵下来的标准答案，
缺乏孩子应有的、鲜活的情感联结。而当林薇试图问他“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谁在照顾你？”时，乐乐总是眨着大眼睛，然后茫然地摇头，说：“不记得了。
”这种选择性记忆，让陈默感到不安。最让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的，是一个雨夜。
乐乐小时候极其害怕打雷，每当雷声炸响，他都会尖叫着钻到陈默或林薇的怀里，瑟瑟发抖，
需要安抚很久才能平静。那天晚上，雷声轰鸣，闪电撕破夜空。
陈默下意识地就从书房冲向了乐乐的卧室。他推开房门，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乐乐安静地坐在床上，怀里抱着那只旧泰迪熊，正扭头看着窗外一道道刺目的闪电。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好奇？完全没有丝毫恐惧。“乐乐，不怕打雷吗？
”陈默走过去，坐在床边。乐乐转过头，看着他，甜甜地笑了：“不怕，爸爸。
雷声只是云朵在吵架，闪电是它们在拍照。”这话语，天真烂漫，逻辑上也说得通。
但陈默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不像一个孩子的语言，
更像是一种……被灌输的、用于解释和应对特定场景的“程序响应”。
他把自己的疑虑悄悄告诉了林薇。然而，沉浸在幸福中的林薇根本无法接受。“陈默！
你什么意思？”林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乐乐回来了，你不高兴吗？他经历了那么多，
有些变化不是很正常吗？忘记那些可怕的事情是种自我保护！难道你希望他带着一身伤病，
心理创伤地回来吗？他现在这样健康、乖巧，不好吗？”“我不是这个意思，薇薇。
”陈默试图解释，“我只是觉得……太完美了，完美得有点不真实。
”“我看你是写代码写傻了！”林薇生气地背过身去，“他是我们的儿子！DNA不会骗人！
你非要找出点问题来才甘心吗？你是不是不爱他了？”沟通的大门被砰地关上。
陈默无法说服妻子，也无法说服自己。他知道DNA的结果是铁一般的事实，
但他内心深处那个属于程序员的警报器，却一直在尖锐地鸣响。这个孩子，是他们的乐乐。
但似乎，又不完全是。3 隐藏的“代码”陈默决定，靠自己找出真相。
他不能活在一种虚假的完美里，哪怕这完美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开始更细致地观察乐乐。
他不动声色地设置了一些“测试”。他买了一套新的、非常复杂的乐高积木，
是那种远超六岁孩子认知水平的航天飞机模型。他记得以前的乐乐，耐心有限，
对于稍微复杂点的拼装就会很快失去兴趣，
转而用积木搭建他天马行空的“城堡”或“怪兽”。但现在的乐乐，
面对那本厚厚的说明书和上千个细小零件，表现出了惊人的专注力和逻辑思维。
他几乎不需要陈默的帮助，就能准确地找到每一个零件，按照步骤一丝不苟地拼装。
他的动作流畅，没有任何犹豫和试错，仿佛他大脑里早就存在这架航天飞机的完整蓝图。
几天后，一个完美复刻说明书的模型出现在陈默面前，没有任何差错。陈默看着那个模型，
心里一片冰凉。这不像创作，更像执行。他又尝试了另一种测试。
他给乐乐讲他以前最爱听的童话故事，但在关键情节处，故意做出一些改动。比如，
讲《三只小猪》时，他说成是“大灰狼吹倒了砖头房子”。
以前的乐乐会立刻大声纠正：“爸爸讲错了！是草房子和木头房子被吹倒了！
砖头房子很结实！”但现在的乐乐，只是安静地听着，听到改动处，他会微微歪着头，
看着陈默，然后说：“爸爸讲的故事真好听。”他没有质疑，没有纠正，仿佛输入什么，
他就接受什么。陈默的心越来越沉。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乐乐，
像是一个被“调试”过的、抹去了不必要的个性特征和情绪反应，
只保留了“作为陈默和林薇儿子”核心功能的……产品。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费如此巨大的心力，克隆他甚至不敢深思这个可能性或者训练一个孩子，
然后把他“归还”回来？目的是什么？他回想起发现乐乐时的那张纸条——“物归原主”。
这个词，充满了某种扭曲的仪式感和……控制欲。他不敢再想下去，但调查必须继续。
他利用自己的技术，开始尝试追踪。他发现乐乐对电子产品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和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