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不能活得太明白。”季星燃说完这句话，转身带上了我公寓的门。
那扇厚重的黑胡桃木门，曾是我安全感的来源，此刻却像一口棺材的盖子，
将我与外界的光明彻底隔绝。我叫顾晨，三十五岁，入行十八年，
拿遍了国内外所有叫得上名的影后奖项。粉丝叫我“顾神”，媒体捧我“十年一遇的天才”。
而季星燃，是我三年前亲手从一档快要糊掉的选秀节目里捞出来的人。他漂亮，有灵气，
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我教他看剧本，带他进剧组，
把最好的资源、最顶尖的人脉送到他面前。我以为我在雕琢一块美玉，
最终却给自己雕出了一把最锋利的刀。三天前，我主演的电影《暗火》即将上映，
网络上突然爆出我“聚众吸毒”的照片。照片模糊，角度刁钻，但那张侧脸，确实是我。
一夜之间，山崩地裂。代言品牌连夜解约，声明措辞严厉，仿佛我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暗火》紧急撤档，制片人发朋友圈骂我“不得好死”。合作多年的经纪公司，
第一时间发出解约公告，撇清所有关系。我的微博下面，曾经成千上万的“顾神我爱你”，
变成了上亿条“滚出娱乐圈”和各种不堪入目的诅咒。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看手机，
不看电视，但那些声音还是像蛆一样钻进我的脑子。我查了所有监控，排除了所有可疑人员，
最后的目标，只能是我最信任的身边人。我没想过是季星燃。
直到我的助理小张哭着打电话给我，说他被开除了，季星燃接手了我全部的商务资源，
包括那个原本属于我的顶级奢侈品全球代言。我才给季星燃打了电话。他来了，
依旧是那副清澈干净的模样，穿着我送他的那件白色连帽衫。他站在我面前，
平静地承认了一切。“照片是我找人合成的，也是我放出去的。”“为什么？
”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顾姐，这个圈子，不是你上，就是我上。”他看着我，
眼睛里没有愧疚，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平静，“你已经站得够高了。”我盯着他，
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伪装，但我失败了。他就像一个冷酷的宣告者，宣判我的死刑。
我笑了，笑声越来越大，震得胸腔发痛。我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没有用杯子，
直接对着瓶口灌。辛辣的液体灼烧我的食道，却压不住心里的那股寒意。“我把你当亲弟弟。
”我把酒瓶重重砸在桌上，酒液四溅。“我知道。”季星燃的睫毛颤了一下，“所以，顾姐，
忘了这一切吧。”然后，他说了那句“人不能活得太明白”，转身离开，将我彻底打入地狱。
接下来的日子，是真正的炼狱。我的房子、车子，因为巨额违约金被冻结拍卖。
我从市中心的顶层复式，搬进了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潮湿和霉味。
我不敢出门。每一次出门买最便宜的速食，都要戴着口罩帽子，像过街老鼠。
但总有人能认出我，对着我指指点点，用手机拍我狼狈的样子，然后传到网上，
收获新一轮的流量狂欢。“昔日影后落魄街头，身形憔悴不堪！”“顾晨精神失常，
深夜街头痛哭！”我看着这些标题，麻木地划过。最让我绝望的，是我弟弟的医药费。
我弟弟顾盼，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每个月费用惊人。我出事后，
医院那边就停了药。我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凑到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放下所有的尊严，去求以前那些称兄道弟的制片人、导演。“顾晨啊，不是我不帮你，
你看你现在这个名声，谁敢用你？”“我们这是小剧组，请不起你这尊大佛。”“哎呀，
我最近手头也紧，下次，下次一定。”一张张虚伪的笑脸，一句句敷衍的推辞。我这才明白，
娱乐圈的“人脉”，不过是锦上添花。当你一无所有，你什么都不是。我走投无路，
甚至想过去黑市卖肾。就在我彻底绝望的那个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顾小姐，
我是康纳思医疗中心的。您弟弟下个季度的治疗费用已经全部结清，手术也已经安排好了。
”我愣住了，以为是诈骗电话。“谁付的钱？”“抱歉，捐赠人要求匿名。”匿名捐赠？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还有谁会为顾盼支付这笔天文数字的费用？
我脑中闪过无数个名字，最后定格在一张脸上。季星燃。这个念头一出来，
我自己都觉得荒谬。他毁了我的一切，怎么可能反过来救我弟弟？猫抓老鼠之前，
也会假意施舍一点怜悯吗？这个念头，像一颗毒种子，在我心里疯狂发芽。我恨他，
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同时，我又控制不住地想知道真相。“人不能活得太明白。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回响。季星燃，你到底想干什么？
2.我必须搞清楚。我找到了被季星燃开除的助理小张。她跟着我五年，忠心耿耿。
我出事后，她没少为我奔走，却被季星燃以“办事不力”为由踢出了团队。
我们在一家廉价的烧烤摊见面。小张看到我，眼圈一下就红了。“顾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瓶啤酒。“别说我了，你怎么样？”小张一口气喝了半瓶酒，
狠狠把瓶子砸在桌上。“我能怎么样？还不是被那姓季的给耍了！顾姐，你都不知道，
他现在有多威风。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把我们以前的团队整个挖了过去，
接了你所有的代言，还拿下了张谋导演的新电影男主，那本来是你的！”我心里针扎一样疼，
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为什么这么做？”“还能为什么？狼子野心！
”小张气得脸都涨红了，“他就是嫉妒你，想踩着你上位！我亲耳听见他对新助理说，
‘顾晨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是我的时代’。他妈的白眼狼！”我默默听着，
心里却越来越冷静。不对，这不对劲。季星燃有野心，我一直知道。但他不是个蠢货。
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扳倒我，他自己也会惹一身骚。合成照片、恶意诽谤，一旦被查出来，
他的职业生涯同样会完蛋。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仅仅为了上位？这不符合逻辑。
除非，他背后有人。或者，他在掩盖什么。“小张，”我看着她，“你离开的时候，
有没有拿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小张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压低声音：“顾姐，季星燃的工作室，注册资金一个亿。他哪来那么多钱？我偷偷查过，
给他注资的，是一家叫‘华京资本’的公司。”华京资本。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华京资本的董事长，陈华京，人称陈董。
他是圈内真正的资本巨鳄，行事狠辣，背景深不可测。传闻他看上的艺人，
要么乖乖听话做他的摇钱树，要么就在这个圈子里彻底消失。我曾经和他打过交道。三年前，
他想签我，被我拒绝了。我讨厌他那种视艺人为玩物的眼神。当时我的经纪人还劝我，
说得罪陈董没有好下场。我没放在心上，我以为凭我的地位，没人能轻易动我。现在想来，
我真是天真得可笑。“陈董......”我喃喃自语。“对！”小张一拍大腿，
“我后来打听到，陈董早就想搞你了，因为你不听话。但他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你出事，
他反应最快，立刻就把季星燃推了上去。圈里人都说，季星燃是投靠了陈董，
才敢对你下手的。”原来如此。原来是资本的力量。季星燃，你为了攀上陈华京这棵高枝，
不惜拿我当投名状？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季星燃的背叛，
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他要的，是取代我，成为陈华京手里最红的那张牌。那么，
我弟弟的医药费呢？也是他良心发现？不，更像是一种羞辱。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施舍。
“顾姐，你在想什么？”小张担忧地看着我。我摇摇头，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去。“没什么。
小张，帮我个忙。帮我盯着季星燃，还有华京资本。任何风吹草动，都告诉我。”“顾姐，
你要干什么？你可别做傻事！”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傻事？
我已经被他们当傻子耍了这么久，也该轮到我了。”从那天起，我开始了自己的调查。
我像一个幽灵，潜伏在城市的阴影里。我去了华京资本的公司楼下，一蹲就是一天，
观察进出的人。我翻遍了所有关于陈华京和季星燃的新闻报道，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联系。
过程艰难而屈辱。我被保安驱赶，被路人嘲笑。好几次，
我都看到季星燃的保姆车从我面前呼啸而过，车窗里那张精致的脸，
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我。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机会来了。小张打听到，
季星燃要去参加一个私人酒会，陈华京也会出席。酒会在郊区的一栋私人别墅，安保严密。
“姐，这太危险了，你别去。”小张劝我。“我有分寸。”我挂了电话，
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却眼神锐利的脸。顾晨，你当了半辈子别人剧本里的英雄，现在，
该为你自己写一次剧本了。我弄了一套服务生的衣服，借着夜色，
从别墅后厨一个防备松懈的角落混了进去。酒会极尽奢华，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低着头，
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耳朵却竖得笔直，捕捉着每一个有用的信息。终于，
我在二楼的露台上，看到了他们。陈华京靠在沙发上，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
手里夹着雪茄。季星燃就坐在他旁边，脸上带着谦恭的笑，正在给他倒酒。“星燃啊，
这次《暗火》的事，你办得不错。”陈华京吐出一口烟圈，拍了拍季星燃的肩膀，
“那姓顾的，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给她机会，她不要，那就别怪我心狠。
”季星燃低着头，声音很轻：“都是陈董您运筹帷幄。”“哈哈哈！”陈华京大笑，
“你小子会说话。放心，跟着我，以后有你的好日子。顾晨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她那个有心脏病的弟弟，我也帮你处理好了，以后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
她欠你的，你都可以加倍拿回来。”我躲在巨大的盆栽后面，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她欠你的？季星燃欠我什么？不，是我欠他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我死死盯住季星燃。
灯光下，他的脸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阴影里。我看到他端着酒杯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谢谢陈董。”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陈华京满意地笑了，
伸手想去摸他的脸，被季星燃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行了，下去玩吧。今晚王导也来了，
多去敬杯酒，他的新戏《龙渊》，男主角我给你留着。”“是。”季星燃站起身，
朝楼下走来。我立刻闪身躲进旁边的杂物间。他从我面前走过，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
我送给他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浓烈的酒气。等他走远，我才从杂物间出来，心脏狂跳不止。
陈华京那句“她欠你的”，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我从未窥见过的大门。我和季星燃之间，
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往？我必须见到季星燃，当面问清楚。我脱掉服务生的衣服，
换回自己的外套，从别墅的另一侧翻墙而出。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季星燃的公寓。
我知道他酒会后会回这里。我在他家楼下等了两个小时。凌晨三点，他的车终于到了。
他似乎喝了很多，走路有些不稳，被助理扶着。我等到助理离开，才从暗处走出来，
拦在他面前。“季星燃。”他看到我，明显愣住了，眼中的醉意瞬间清醒了一半。“顾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你，陈华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一步步逼近他，
将他堵在墙角，“什么叫‘我欠你的’？我顾晨，到底欠你季星燃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3.季星燃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啊！”我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把我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把我的一切都抢走，现在又和陈华京演一出戏，
说我欠你的？我欠你什么！？”我的质问像一把锥子，狠狠刺向他。“你喝多了，顾姐。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试图推开我。“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我吼道，双眼赤红，
“我弟弟的医药费，也是你让陈华京付的，对不对？你毁了我，再假惺惺地救我弟弟，
这是什么新型的羞辱方式吗？看着我像条狗一样感激你，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不是的！”他急切地否认，“我没有......”“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将他死死按在墙上，两个人在逼仄的空间里对峙。他的身上，
酒气和那股熟悉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让我一阵晕眩。“顾姐，”他忽然放弃了挣扎，
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靠在墙上。他抬起头，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他眼角一抹晶莹。
他哭了。“你别问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就当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狼心狗肺，是我忘恩负义。你恨我，骂我，都行。别再查下去了。”他越是这样，
我心里的疑团就越大。这根本不是一个背叛者该有的反应。“季星燃，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强迫他与我对视，“三年前，我把你从那个乌烟瘴气的选秀后台带出来的时候，
我跟你说过什么？”他身体一颤，睫毛抖得更厉害了。“我说，这个圈子很脏，
但你可以选择做个干净的人。”我的声音放缓，却字字千钧，“你现在告诉我，
你还是那个干净的人吗？”他闭上眼睛，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不是了。”他低声说，
“从我决定做这件事开始，我就脏了。”我的心猛地一沉。“所以，一切都只是为了往上爬，
是吗？”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然后，他睁开眼，
那双曾经清澈如星辰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是。”他吐出一个字。
这个字将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砸碎。我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像个傻子，真的像个天大的傻子。我竟然还对他抱有幻想，
以为他有什么苦衷。结果，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好。”我点点头，笑了起来，
笑得比哭还难看，“好一个季星燃。”我转身就走，不想再看他一眼。“顾姐！
”他突然在我身后叫住我。我没有回头。“照片的事......对不起。
”他的声音在夜风里有些飘忽，“还有，离陈华京远一点。他不是好人。”我嗤笑一声。
现在才来提醒我？在我被他亲手推下悬崖之后？季星燃，你的伪善真是让我恶心。
我没有再停留，大步消失在夜色里。回到那个破旧的出租屋，我一夜无眠。天亮时，
我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你们都想看我死，那我偏要活下去。不但要活，还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季星燃，陈华京，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我需要一个契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