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集结的消息如一块巨石,砸进方才因“格物之理”稍显轻松的工坊,油火跳动的光影里,弟子们脸上的狂热迅速被凝重取代。
“楚军惯用云梯蚁附攻城,辅以冲车撞门,”穿短打的少年弟子攥紧了腰间的木榫,声音比之前沉了几分,“去年攻蔡时,三日便破了蔡都城门,咱们工坊的悬门,怕是挡不住冲车的力道。”
陈默放下骨笔,走到墙角堆放的木构件旁。
那些尚未组装的滑轮与杠杆,是墨者们传承多年的守城器械,却在楚军精良的攻城装备前显得单薄。
他指尖拂过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杆,现代力学的公式与战国的器械结构在脑海中快速碰撞——要挡住冲车,需借“力”而非硬抗。
“取麻绳、生铁环来,再备十根丈长的硬木。”
陈默转身,目光扫过工坊内的弟子,“我们改悬门为‘回力悬门’。”
弟子们虽不解“回力”之意,却立刻行动起来。
粗糙的手掌穿梭在麻绳与铁环间,灼痛刚消的皮肤上又沾了新的木屑。
陈默蹲下身,用骨笔在地面画出示意图:在悬门内侧加装两组反向滑轮,用粗麻绳将悬门与工坊外的配重石块相连,“冲车撞门时,悬门受外力下压,会通过滑轮拽动配重上升;待冲车退去,配重下落,悬门便会自动回弹闭合,无需人力反复提拉。”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两根木杆演示:“再在城门两侧挖深沟,沟内埋入带尖刺的生铁桩,铺上伪装的木板。
楚军若想靠近城门,木板碎裂,人马便会坠入沟中,为悬门闭合争取时间。”
油火噼啪作响,竹简上的图纸渐渐丰满。
陈默又补充了“凹面镜聚光”的实战用法:“将工坊内的青铜镜打磨成凹面,战时置于城头,日光强烈时可聚焦点火,烧楚军的云梯绳索;若遇阴天,便在镜旁备上硫磺与硝石,引火后抛向敌军,扰乱其攻城节奏。”
“硝石?”
一个年长的弟子皱眉,“那是炼丹方士常用的东西,据说遇火会爆,咱们从未用它守城。”
“正是要借它的‘爆’,”陈默拿起一块硝石,在油灯下晃了晃,“少量硝石混合硫磺、木炭,遇火会快速燃烧,产生浓烟与火星,可逼退城下的敌军,为城头的弟子争取放箭的时机。”
他顿了顿,将硝石放回陶罐,“但需谨记,三者比例需严格把控,多一分则易炸伤自己人,少一分则无用。”
就在弟子们忙着按图纸改造器械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浑身是汗的探子跌进工坊,甲胄上还沾着路边的草屑:“巨子!
楚军前锋己至距宋都五十里的棘城,再过三日,便可兵临城下!”
陈默走到门口,夜风裹挟着远处隐约的马蹄声吹进工坊,卷起地上的木屑。
他抬头望向宋都的方向,那里不仅有需要守护的百姓,还有他跨越时空、必须践行的“兼爱非攻”。
“加快速度,”陈默转身,声音沉稳如铁,“明日天亮前,必须将回力悬门与守城器械运往城头。
楚军要战,我们便用‘格物之理’,守好这宋国的门户。”
油火映着他的身影,在竹简上投下长长的轮廓。
骨笔再次落在竹简上,这一次,画的不再是单一的器械图纸,而是一张覆盖宋都城墙的防御部署图——战国的烽烟己近,他的科学守城战,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