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急诊室里，陆安的血检结果出来了。
是急性病毒感染引起的高烧，需要立刻住院输液治疗。
陆霆川二话不说，直接去找了值班主任，动用关系，很快就安排好了一间单人病房。
整个过程，他几乎没有和林念有任何交流，但所有事情，他都办得妥妥当帖。
林念抱着昏昏欲睡的宁宁，跟在护士身后，走进了病房。
陆霆川已经将陆安安稳地放在了病床上，护士很快就来给他挂上了点滴。
冰凉的药液顺着输液管，一点点地流进孩子的身体，陆安紧皱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些。
林念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陆霆川，她今晚可能还在抱着孩子，在外面那场要人命的暴雨里奔跑。
可一想到这个男人是书里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她心里那点微末的感激，就瞬间被浓浓的警惕和恨意所取代。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说不定，他只是在众人面前，演一场“乐于助人”的戏码，好维护他那“战斗英雄”的光辉形象。
病房里空间不大，陆霆川那高大的身影杵在那儿，让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办住院手续。”陆霆川看了一眼林念，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出了病房。
他一走，林念才感觉自己终于能顺畅地呼吸了。
她将宁宁放在病房里唯一的一张陪护椅上，用自己的干毛巾，仔细地给女儿擦干了头发和脸。
“宁宁，哥哥生病了，要在这里打针，我们今晚可能要在这里陪着哥哥了。”
“嗯。”宁宁懂事地点点头，小声地问，“妈妈，哥哥会好起来的，对吗？”
“当然了，睡一觉，明天早上哥哥就又能陪你玩了。”林念温柔地安慰她。
安抚好女儿，林念又去看了看陆安，见他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熟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走出病房，想去水房打点热水。
刚走到寂静的走廊里，一个刺耳的声音，就从斜对面传了过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夜市最风光的老板娘吗？怎么，摊子不摆了，跑到医院来上演苦肉计了？”
林念抬起头，看到了那张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参谋长夫人，赵红。
赵红身边还跟着一个病恹恹的男人，看样子是她的亲戚。
她显然是听到了风声，专门在这里等着堵林念的。
赵红上下打量着林念，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真是看不出来啊，林老板，你这手段可真够高的。白天刚被陆团长警告，晚上就直接把孩子弄病了，送到医院来，逼着陆团长出面帮你解决。怎么，觉得陆团长年轻，心善，好拿捏是吧？”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已经有路过的病人家属，好奇地停下脚步，朝这边张望。
林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赵红，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儿子是真的病了，不是你这种思想龌龊的人，想象出来的什么计谋！”
“哟，还嘴硬？”赵红双手抱胸，冷笑一声，“你要是真清白，陆团长凭什么帮你？还亲自抱着你的孩子来医院，给你安排病房？别以为我们都眼瞎！我告诉你林念，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就该守好你的本分！别一天到晚想着攀高枝，我们军区大院，可不是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能待的地方！”
“寡妇”、“不知廉耻”……
这些恶毒的字眼，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向林念。
林念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反击。
突然，她身后的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是陆宁。
她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正好听到了赵红最后那句话。
小小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她看着赵红，小小的身体里，仿佛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用尽全身力气，脆生生地喊道：
“你胡说！”
“我妈妈才不是寡妇！我爸爸是大英雄！”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走廊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赵红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愣住了。
林念更是浑身一震，她猛地回头，看着门口那个小小的、却站得笔直的身影，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没想到，女儿会在这时候，站出来维护她。
用她教给她的，那个关于“英雄爸爸”的故事。
一股暖流，夹杂着无尽的酸楚和感动，涌上心头。
她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林念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弯腰，将女儿陆宁一把抱了起来。
她抱着女儿，就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也像是抱住了自己最坚实的铠甲。
她转身，再次面向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赵红。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愤怒和狼狈，只剩下冰冷的、居高临下的蔑视。
她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嘴里的话，却是对赵红说的。
“听到了吗？”
她的声音，平静，但充满了力量。
“我男人，是为国捐躯的英雄。我林念，是烈士家属。我含辛茹苦地拉扯着英雄的遗孤，我骄傲，我自豪。我走到哪里，都挺得直腰杆！”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地射向赵红。
“不像某些人。”
“男人倒是活蹦乱跳的，可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着家。自己守着个空荡荡的军衔和房子，当着活寡妇，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里子没了，面子也丢光了。赵红，你说说，到底是谁，更不知廉耻？”
林念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赵红的脸上。
赵红的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后变得像猪肝一样。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人的目光，已经从看好戏，变成了对她的鄙夷和同情。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你……你……”
赵红指着林念，你了半天，最后只能跺了跺脚，拉着她那个亲戚，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赵红狼狈的背影，林念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下来。
她低头，在女儿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宁宁，谢谢你。”
“妈妈，她欺负你。”陆宁搂着她的脖子，小声地说。
“嗯，但是我们宁宁保护了妈妈。”林念的眼角，有些湿润。
她抱着女儿，转身，正准备回病房。
一抬头，却看到走廊的尽头，陆霆川正站在那里。
他手里还拿着刚办好的住院手续。
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更不知道，刚才那番话，他……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