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月在祠堂的日子并不好过。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跪拜,抄写经文直到深夜。
不过三日,她便‘病’倒了。
丫鬟哭哭啼啼地来报,说表小姐咳了血,晕死过去。
萧玦当即就要冲去祠堂,被我伸手拦下。
“侯爷,我已经请了太医过去。”
我语气平淡:“祠堂乃清净之地,侯爷这般闯进去,惊扰了列祖列宗和十万英魂,怕是不妥。”
他甩开我的手,怒道:“林素问!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侯爷言重了。”
我垂下眼帘,
“表妹是为了侯爷才受苦,这份情义感天动地。
“我身为侯夫人,自然要为她保重身体。
“否则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容不下一个弱女子?”
很快,太医便回来了。
“回禀侯爷、夫人,表小姐只是忧思过甚,兼之风寒入体,并无大碍。”
太医躬身道:“臣已开了方子,静养几日便好。”
萧玦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那祈福之事……”
我抢先开口,满脸关切:
“太医,表妹身子如此虚弱,这经文还能抄吗?这福还能祈吗?”
太医捋了捋胡须:
“抄经凝神静气,跪拜以表诚心,对养病倒也无碍。
“只是……可以放缓一些,心诚则灵嘛。”
我转向萧玦,叹了口气。
“侯爷也听见了。既然表妹心诚,想必不会在乎多跪几日。
“我会嘱咐下人,让她好生休养,每日的经文抄上一卷便可,不必急于一时。”
萧玦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如月继续留在祠堂里‘养病’。
夜里,他来了我的院子。
这是他回府后,第一次踏足这里。
他屏退了下人,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林素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我正在灯下看账本,闻言抬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这侯府上下,对得起良心,睡得安稳。
“我希望侯爷也能睡个安稳觉。”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合上账本,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
“侯爷可知,太后娘娘前几日召见了我?”
萧玦的眉头拧得更紧。
“娘娘问起北疆阵亡将士家眷的抚恤情况,说朝廷的恩赏虽厚,但底下的人难免有克扣。
“她让我多费心,务必让那些孤儿寡母能安稳度日。”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没敢动用侯府的公中,便先从我的嫁妆里拨了五万两银子,挨家挨户地补了上去。
“侯爷,那可是一百多户啊,我的人跑了半个月才送完。
“家家缟素,户户啼哭。
“侯爷,你带回来的,不止是胜利的荣光,还有这满城的悲伤。”
萧玦的脸色由青转白,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我退后一步,朝他福了福身。
“夜深了,侯爷早些安息吧。
“这些账目繁杂,我就不留侯爷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脸上剜出个洞来,许久,才转身拂袖而去。
我知道,我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了他心底最深、最怕人触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