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浮着纳米修复机器人，像一群银色的萤火虫，正在修补昨夜酸雨在穹顶留下的蚀痕。
透过半透明的生态防护罩，能看到赤红色的天空正在酝酿新的风暴——这是2077年北京冬日的清晨，或者说，是被称为"新长安"的第三生态穹顶城的标准气候模组。
手腕上的脑机接口微微发烫，提醒我今天的日程：上午要主持第127次量子传输实验，下午参加生态维持系统的听证会，晚上还得应付母亲在虚拟社区的生日派对。
我揉了揉太阳穴，生物芯片立即释放出提神剂，后颈传来针尖般的刺痛。
"陆教授，七号实验室的磁场稳定率又跌破阈值了。
"助理小雨的全息影像突然浮现在早餐桌上，她身后的量子计算机矩阵闪着不安的红光。
我注意到她左眼的神经接口有轻微灼伤，这姑娘最近肯定又违规延长了脑机连接时间。
地下三十层的实验室里，环状量子传输装置正在发出蜂鸣。
十二组超导线圈悬浮在半空，核心处的真空腔体泛着诡异的紫光。
三个月前我们首次实现了活体兔子的无损传输，但上周开始，接收端的物质重组总会产生0.3秒的延迟。
"启动第9套修正方案。
"我戴上神经感应手套，面前的空气立即展开二十七个全息操控界面。
就在磁场即将达到临界值的瞬间，余光瞥见传输环中央闪过某种晶体状的纹路——像是空间本身产生了裂缝。
突然整个实验室开始高频震颤，警报声被某种次声波吞没了。
小雨的尖叫声中，我看到自己的左手正在量子化，皮肤呈现出马赛克般的像素斑点。
应急系统启动的刹那，传输环核心迸发出漆黑的闪电，那绝对不是我们认知中的量子现象。
当我恢复意识时，人已经躺在医疗舱里。
生物监测屏显示我的端粒长度缩短了0.3%，这相当于在瞬间衰老了三个月。
更诡异的是左手掌心出现了一个晶状印记，显微镜下能看到其中不断重组的碳纤维结构。
"系统记录显示，在事故发生的0.07秒内，实验室里出现了27次平行空间叠加态。
"小雨的声音有些发抖，她调出的监控画面中，我们的身影在某个瞬间同时出现在七个不同的位置，"还有，您最好看看这个......"全息投影切换成穹顶外的实时画面。
在应该寸草不生的辐射区，墨绿色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废弃的***大楼。
这些植物的叶片泛着金属光泽，藤条上布满倒刺，正在分泌某种腐蚀性液体。
无人机传回的显微影像显示，它们的细胞核内竟然含有硅基结构。
那天傍晚，我提前来到了母亲居住的地下城。
电梯穿过十五层生态隔离区时，防护服内的辐射指数依旧在缓步上升。
地下城的天空是人造的全息投影，永远定格在二十一世纪初的湛蓝色，但空气里挥之不去的霉味提醒着人们这里距地表有三百米深。
母亲的房间堆满了上个世纪的古董：液晶电视、智能手机、甚至还有台老式游戏机。
她坚持不肯安装脑机接口，说那些电子幽灵会偷走人的灵魂。
此刻她正对着墙上的电子相框抹眼泪，那里面循环播放着父亲在东海核泄漏事故前的全家福。
"明远，你看看这个。
"母亲颤抖着指向窗外的种植区。
在人工太阳的照射下，本应呈现嫩绿色的合成水稻，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紫红色。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作物的根系穿透了五层合金防护板，像血管一样在玻璃外墙上蔓延伸展。
深夜返回穹顶城时，我特意绕道经过第七维护通道。
这里能看到生态防护罩的真实状态——本该无形的力场此刻泛着病态的暗黄色，纳米修复机器人集群正在疯狂修补某个缺口。
在某个瞬间，我似乎听到防护罩外传来悠长的呜咽声，像是飓风穿过摩天大楼的骨骼。
第二天召开的紧急会议上，生态局官员还在鼓吹穹顶扩建计划。
全息沙盘展示着即将动工的第十二生态城，漂浮在平流层的银色球体美得像个谎言。
我调出地下城的变异植物数据，会场突然陷入死寂。
能源部长的全息影像闪烁了几下，他的替身机器人显然在远程操控端产生了延迟。
"不过是些基因突变的杂草。
"生物科技公司的代表轻描淡写地说，"我们的灭活剂已经更新到第9代......"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晃动。
会议桌中央升起应急防护罩，但已经迟了——我亲眼看到那位代表的虚拟影像出现数据畸变，他的面部肌肉扭曲成诡异的几何图形，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撕扯数字代码。
穹顶外的天空裂开了，不是比喻意义上的开裂，而是真真切切出现了蛛网状的黑色裂缝。
人们尖叫着冲向紧急出口时，我注意到裂缝中流淌着彩虹色的物质，像打翻了的星系。
某个瞬间，那些光芒中似乎浮现出无数眼睛，来自人类从未认知的生命形式。
左手掌心的晶状印记突然发烫，医疗舱未能检测到的某种能量正顺着神经脉络游走全身。
我在混乱中摸到观测台的望远镜。
镜头里，太平洋上空的量子传输站正在解体，但那些金属碎片并未坠落，而是被吸进突然出现的克莱因瓶状空间结构。
更远处，南极洲上空的生态穹顶像被巨人捏碎的鸡蛋，淡蓝色的力场碎片混合着血肉之躯飘向猩红的天空。
这时脑机接口突然强制启动，数以万计的求救信号直接灌入大脑。
某个地下城的画面闪过：变异的藤蔓刺穿了生态农场，正在进食的人类躯体上绽放出水晶般的花朵。
某个穹顶城的最后影像里，居民们手舞足蹈地坠入突然出现的地裂，他们脸上的表情竟是狂喜。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母亲发来的最后讯息。
在量子传输事故中幸存的左手不受控制地点开信息，全息投影里，年迈的母亲正站在开满紫花的地下城废墟中微笑。
她的白发间缠绕着发光的藤蔓，瞳孔里流转着数据洪流："明远，你看见了吗？它们好美......"我踉跄着撞开天台门，眼前的景象让呼吸停滞。
整座城市正在垂直解体，建筑群像被无形刀刃切开的蛋糕，断层处涌动着彩虹色的未知物质。
街道上的人群呈现出诡异的共生状态：有人半个身子卡在墙体内，有人与路灯融合成金属雕塑，还有人的头颅变成了不断重组的几何体。
左手印记突然爆发强光，我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星空图。
在这一刻，量子物理学的所有公式都在燃烧，爱因斯坦方程扭曲成衔尾蛇的形状。
我看到无数个平行世界在眼前展开，每个分支都通向不同的末日：有的世界里机械蝗虫吞噬了所有有机物，有的时空泡在暗物质海洋中，还有的维度里人类退化成发光的能量体。
当第一道空间裂缝抵达脚下时，我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只幸存的兔子。
在第七次传输实验后，它的眼睛变成了两团量子云，每次眨眼都会随机呈现不同颜色的光芒。
此刻我的身体正在量子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地球另一端的海啸，以及同步轨道上殖民站的解体震动。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存在轻轻触碰了我的思维。
那既非善意也非恶意，就像孩童撕开蚁穴观察时的纯粹好奇。
无数个疑问在量子态的大脑中闪灭：我们究竟打开了什么？那些变异生命是地球的免疫细胞吗？这场末日是新生的阵痛还是彻底的终结？---我是在量子态洪流中学会呼吸的。
左手的晶状印记正在蚕食现实，皮肤下的血管泛着幽蓝的冷光。
医疗舱的扫描结果显示，我的身体有17.3%的物质处于量子叠加态，这个数字每分钟都在增加。
更可怕的是，当我注视穹顶外那些空间裂缝时，竟能听到亿万光年外的星体坍缩声。
"陆教授，第七生态站的幸存者发来加密频段。
"小雨的虚拟影像比昨日透明了许多，她的左半身已经数据化，发梢飘散着像素尘埃。
量子计算机阵列在她身后燃烧，那些本该无形的人工智能正化作液态金属从散热孔涌出。
全息投影里，太平洋深处的生态穹顶正在上演惊悚的进化图景：海水凝结成胶状物质，鱼群长出机械鳃在空气中游弋，人类与珊瑚虫融合成半透明的发光体。
加密频段里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它们不是入侵者，是归乡者。
"突然整个实验室开始倾斜，重力方向在四维层面发生偏转。
我看见自己的血液悬浮成红色珍珠，纳米修复机器人聚合成银色人形。
左手不受控制地按在量子计算机终端上，那些燃烧的代码突然化作蝴蝶，鳞翅上闪烁着费曼图。
"带我回事故现场。
"我扯断手腕上的生命监测环，淡蓝色的营养液从血管切口喷涌而出，却在落地前汽化成克莱因瓶状的雾团。
小雨的数据残影发出悲鸣，她的意识碎片在空气中拼凑出模糊的星图。
穿过量子传输环的瞬间，时间开始倒流。
我看见三个月前的自己正在调试磁场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