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烧炭自缢了,一天前我接到了继父打来的电话,是哭着嗓子跟我说的。
***的原因是烧炭,继父说妈妈是因为忍受不了晚期病痛的折磨,等他买菜回家发现的时候,
妈妈已经不在了。她选择用最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接到电话我整个大脑像被抽干了空气完全懵了,妈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自己的病情,
我更不知道原来妈妈生病的已经这么严重了。这些年我一直在一千多公里远的外地城市工作,
因为工作太忙压力太大,我很少跟妈妈交流,更很少回家,
有几年忙的连过年也没有时间回家。我愧疚难当,当天就跟老板辞职了,
即使现在正负责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辞职的瞬间我感觉到从未有过轻松,妈都没了,
还弄什么狗屁项目。老板惊讶极力挽留我,我现在连给老板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直接就离开了公司。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这个地球没了谁都一样转。
一我买了最近一班的飞机连夜赶回了家,妈妈的遗体已经被人工作人员送到了殡仪馆。
继父已经年近八旬,回到老家,我发现他坐在床上哭的眼睛都肿了。
虽然在我的记忆中继父和妈妈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平时生活中也是相敬如宾,
没有太多的交流。继父是个特别老实性格含蓄的男人,年轻时候是个工程师。
我搂住了他想给他一点安慰,他在我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这是我见过他情绪最强烈的一次,
毕竟也一起生活了40多年,继父情绪强烈到我感觉已经有点不像他了。在我的记忆里,
妈妈并不太爱继父,嫁给这个老实男人主要是因为我。在妈妈遇到继父前,她刚经历了离婚,
我的生父是一个自私酗酒而且家暴的男人。我十岁前的记忆里,
妈妈总是在深夜被酗酒的生父从床上拖起来揍的鼻青脸肿的,后来她实在受不了离婚了,
在离婚时还被生父威胁只要敢离婚了就带着我全家一起死。离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生父,
更没有收到他一分钱的生活费。后来听远房亲戚说他去了很远的一个城市工作,
后来再婚了生了一个孩子,过了几年后听说他又离婚了。但是后来妈妈还是坚决离婚了,
因为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醉醺醺的生父从床上拽起来。离婚后,妈妈独自带我生活了几年,
直到后来遇到了我的继父。我一直知道,母亲再婚嫁给继父是为了我。
她当时说不希望我在成婚的时候是没有爸爸的,单亲家庭的孩子会被亲家看不起。我知道,
我是她的全部。她再婚时,只有两个条件。别打她,对儿子好。傍晚,
我来到妈妈的卧室想整理下遗物。我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第一层是些旧信封药盒和几张缴费单,下面夹着一本发黄的病历夹。
封皮上写着“确诊报告——晚期胃癌”我手指在纸上颤抖着,一页页翻过检查单,
上面全是熟悉的字迹和医生的批注。最底下,是她亲笔签的名字“李芳”。
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那一行字上。我又翻到抽屉最底下,看到一个旧铁盒。
那是母亲年轻时留下的,她从不让我动。我打开它,
里面整齐地叠着几张泛黄的照片和几张折叠多次的稿纸。照片里的她,
二十多岁穿着浅灰毛衣,站在一座老厂门口,笑容明亮。她的眼神清澈,
有一种我从未在现实里见过的自信与光,背景上方的红标语写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我盯着那张照片,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母亲。而那几页稿纸是她写的诗。笔迹细细的,
墨色已经淡了,但字迹依然清晰。《春天》风从南方来,带着海的味道。
我们在厂门口种下槐树,说要看它一年年长高。人说新生活要来了,我信,因为春天是真的。
我捧着那张纸,指尖颤抖。我从没见过母亲写诗。她这一生,最常说的话是“日子还得过”,
最常做的事是节省。可在我不知道的某个春天,她也曾写下这样的诗句。她也有梦想,
也相信“春天是真的”。另一篇是《致未来》若有一天我能去远方,
我要坐火车去看最远方看海。我要在海风的吹拂下,写一本书,不为谁,只为自己的梦想。
那一刻,我几乎哭出声来。我忽然想到小时候,母亲总在夜里伏在灯下看旧杂志,
我问她在看什么,她笑着说:“没啥,打发时间。”我现在才明白,她不是在“打发时间”,
她是在看想象着外面的世界。她写的这些诗那时候正是改革开放初期,人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可她的春天没有真正来。今天真的太累了,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眼前的每一幕都是和母亲在一起的过往。
我慢慢的丧失了意识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
脑海里浮现了妈妈自谥的恐怖场景,突然吓直接惊醒了过来。天已经亮透了,我望了望窗外,
看起来已经正午,我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今天得去殡仪馆办手续,不能耽误了。
只不过我突然感觉......周围变得很奇怪。木制书桌上摆着一台老式收音机,
灰白色的外壳上印着“熊猫”牌标志,喇叭里正传出沙沙的杂音女声的广播,
“……今日最高气温九度,请广大职工注意添衣保暖……”靠,这是哪里啊,这不是我家啊?
!收音机旁边是一只搪瓷茶缸,缸口有磕掉的痕迹,白底蓝边,上面印着“解放思想,
实事求是”。茶缸旁的暖水瓶红漆剥落,上面贴着“红双喜”字样。
书桌上还有一叠《青年文摘》,封面人物一张张青春洋溢。最上面那本,
印着周润发穿西装的剧照,标题是《上海滩热播风靡大江南北》。我直接愣住了,啥玩意,
做梦呢?我掐了下大腿,痛!痛!痛!墙上挂着邓丽君的海报,阳光正照在她的笑脸上,
那笑容特别的温柔。海报旁边印着“1982年3月”几个鲜红的大字的挂历。
那纸页上的数字整齐地排列着,日期格里还用钢笔划了几道横线。纸质厚实,
油墨在阳光下微微散开。我怔怔看了半天,心跳强烈的跳动。1982年?!!玛德,
我穿越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脚踩在没有铺地板的水泥地上,能感觉到那种水泥地的粗糙磨脚感。我脑子有点晕,
来不及穿鞋就开门。刚开门,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对门走了出来,我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
面前的人,竟然是妈妈!二她穿着浅蓝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头发用黑橡皮筋绑成马尾,
额前有几缕碎发被汗打湿。她抬头时,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脸,眉眼温婉,眼神明亮。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那是妈妈。年轻的时候的妈妈。
我从未见过她眼神如此的明亮,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1982年,
她此刻不过二十三,四岁,正是那张照片里的模样还没被生活磨平棱角眼神里有光,
有一点天真的样子,她笑着对我点点头,“你新来的吧同志,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她的声音温柔又干净。“我……”我愣了几秒,才结结巴巴地答,
“是...是新调来的……”“哦”,她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八十年代特有的那种单纯礼貌,
“那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真是有缘”。她一边说,一边拧干手里的毛巾,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那双手我太熟悉了,粗糙、纤细,却充满力量。我忍不住看她,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那是我记忆中早已消失的模样。
来那个苍老满脸疲倦的母亲;不是那个在深夜偷偷数零钱的女人;而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姑娘,
鲜活又充满着生命力。“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问。我愣了愣,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真名,
忙咽下去,想了想,随口编道:“我叫...林舟。”“林舟?”,她轻轻念了一遍,
笑起来,“挺好听的名字。”那一笑,仿佛整个楼道都亮了。“我叫李芳。”她说,
“在咱厂的文书员。”我胸口微微发颤,是她,确实是她。此刻的她,还是个厂里的小职工。
“你是哪科的?”她问。“机....修”,我随口答道。“那以后能帮我个忙就好了。
”她笑着说,“我们办公室的打字机老坏,维修科的都不肯上门修了。”“好啊,没问题”,
我说,声音有些哽咽,“没事,你随时喊我。”她笑着点头,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冲我摆了摆手:“那我先进屋啦,待会儿单位要开晨会呢。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才猛然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楼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阳光在灰墙上晃动。我靠着墙,呼吸一点点平稳下来。我真的穿越到了80年代初,
而且遇见了年轻时的母亲。我下了楼,这里是一片红砖筒子楼,是厂子的单位房。
楼下的晾衣绳上挂着蓝布衬衫格子毛巾和几条军绿色被单。院子中央一群孩子正在跳皮筋。
我感受着80年代初的纯朴和美好,这是我从来没有生活过的时代。傍晚,我路过她的门口,
我听到门里面有微微的歌曲声,里面传来的《小城故事》的旋律。我故意大声的说道,
“你喜欢邓丽君吗?”门被打来了,她惊讶地瞄我一眼,“小声点,快进来吧。”。
“你在缝东西啊”。“是啊,我早上看你没穿鞋光着脚,想缝双鞋给你,你来的赶巧,
刚好我缝好了”。说完她便从缝纫机上拿过布鞋,“我们有缘成为同事,而且还是邻居,
这双鞋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了”。“你知道我是多大的脚吗?”她笑了笑,“不知道,
但是我给很多同志都缝过鞋,现在基本看一眼就知道脚多大了,你试试吧”。“好”,
我接过鞋子换上,完全合适。“我就知道合适”。“谢谢”,我盯着桌子上那台老式收音机,
明知故问道,“你这么喜欢邓丽君的歌啊?这个歌手挺新的”。“很喜欢,
可是你不能说出去,被人听见不好。别人说这些都是靡靡之音,但是我真的喜欢,
我怕别人说我,所以都是躲在房间里听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别的同事”。
她小心的特别提醒道。“放心吧”,我笑笑,递给她一包奶糖,
那是我下午在供销社买的小零食。“小林你人真好”,她愣了愣,接过,
又客气地分了一颗给我。三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广播吵醒的,那女播音员的声音洪亮又亲切,
“同志们,早上好!今天是1982年3月9日,星期三,天气晴”我愣了几秒,
脑子还没从梦里回过神。1982年。这个数字,对我来说真的太陌生了。我坐在炕沿上,
看着镜子里那张20多岁年轻的脸,觉得有点恍惚。
原来我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母亲年轻时的年代。我换上蓝灰色的中山装外套,推门走出屋。
楼道里飘着煤烟和饭菜混合的味道,空气潮湿,却有种温热的人气。
隔壁楼的大妈提着水桶从我身边经过,冲我笑笑:“小伙子,新来的吧?”我点头,
她又往下喊:“芳子,快点儿,开会要迟啦!”我听到那个名字,心里一紧。“芳子”,
那是她,我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叫她。我顺着人流往厂里走。
街上三轮车卖油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穿中山装的工人骑着凤凰牌自行车从我身边掠过。
眼前的一幕幕,像老电影重映。厂区大门口的标语写着:“劳动光荣,节约为荣。
”广播喇叭里传来通知:“上午八点,食堂召开安全例会。”我顺着声音走进食堂。
锅炉房的蒸汽翻腾,空气里弥漫着米饭和酱油的香味。人已经坐满一半,男工人扎堆抽烟,
女工人们一边吃一边说笑。我正打算找座位,就听到一声笑。“老刘,别光夹肉,
给我留点茄子!”我抬头,一眼就看见她,李芳。她穿着白衬衫,头发绑成马尾,
袖子挽到手肘,脸颊微红。那一刻,我愣住了。原来妈妈这么好看,眉眼清亮,
眼神里还有光,那是生活还没磨掉的天真。我端着饭盆,走过去,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这儿有人坐吗?”她抬头看我,愣了下:“这不是小林吗,
坐吧”。“对,林舟。”我说。“没人,坐吧。”我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之间的桌子是铁皮的,被擦得发亮。她笑着问:“第一天上班还习惯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