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在车祸中“死去”。
他们都以为我去了阴间。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被困在了一个灰色的城市。
而我妈烧给我的纸钱，竟成了我在这里唯一的货币。
每一张，都带着她滚烫的眼泪。
每一笔，都引来无数恶鬼的觊觎。
妈，求你了。
别再给我烧纸钱了，我真的会死。
陈宇的胸口剧烈起伏，背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
墙壁是灰色的。
天空是灰色的。
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也是灰色的。
整个世界，仿佛一幅褪了色的遗照。
他刚刚躲过一只“收尸人”的追捕。那东西没有脸，四肢像蜘蛛一样扭曲，唯一的爱好就是将这个城市里的“孤魂”拖进无尽的深渊。
陈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被划开的口子。
没有流血。
只有一缕缕灰色的雾气，正从伤口中缓缓逸散。
这是他的“命”。
在这个被他称为“灰域”的地方，所有人的生命都以这种灰雾的形式存在。一旦雾气散尽，就是真正的，永恒的消亡。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他的人生戛然而止。
当他再次睁开眼，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没有日夜，没有星辰，只有永恒的灰暗和死寂。
还有无处不在的危险。
忽然，他的怀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意。
陈宇浑身一僵，随即立刻伸手入怀。
他掏出了一叠崭新的纸钱。
不是阳间那种粗糙的黄纸，而是一种触感温润，仿佛带着活人温度的特殊“货币”。纸钱上没有阎王头像，只有一个模糊的，像是“陈”字的印记。
一共十沓。
每一沓都厚实得很。
陈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今天是十五。
又是十五了。
他妈总是在初一和十五这两天，去城外的山神庙给他烧纸。
老太太固执地认为，庙里的香火旺，烧的纸钱儿子才能在“下面”更快收到，而且不会被别的孤魂野鬼抢走。
她不知道。
她烧的每一张纸钱，都分毫不差地出现在了陈宇的口袋里。
这些钱，在这个灰域里是硬通货。
可以用来交换食物——一种能补充灰色雾气的灰色果冻。
可以用来交换情报。
甚至可以用来，向那些盘踞一方的强大“领主”换取暂时的庇佑。
这笔钱，是他的救命钱。
也是他的催命符。
“新钱的味道……”
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巷子口幽幽传来。
陈宇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死死攥着怀里还带着暖意的纸钱，连呼吸都停滞了。
来了。
被钱的味道引来的东西。
他缓缓抬头，看向巷口。
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拾荒者”。
他们是灰域里最底层的掠食者，比野狗还不如。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永远在城市废墟里游荡，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包括那些刚刚得到“补给”的新人。
“小子，运气不错啊。”
拾荒者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黄黑色的烂牙。
“家里人惦记着呢？”
他的目光贪婪地锁定在陈宇鼓囊囊的怀里，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把钱交出来。”
“我可以让你少受点苦。”
陈宇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更深地缩进阴影里。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跑？
巷子是死胡同。
打？
对方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在这里待的时间肯定比他长。身体里积攒的灰雾浓度，绝对不是他一个新人能比的。
硬拼，死路一条。
“看来，你是不想配合了。”
拾-荒者发出一声怪笑，佝偻的身体猛地绷直，像一根被拉满的弓弦，骤然朝着陈宇弹射而来！
速度极快！
陈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
“砰！”
一股巨力传来，陈宇整个人被撞得贴在了墙上，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手臂上的伤口，被这一撞，撕裂得更大了。
更多的灰雾，争先恐后地涌出。
拾荒者伸出长长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空气中逸散的灰雾，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新鲜的……真是新鲜的命啊……”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爪子，抓向陈宇的胸口。
那里，放着他所有的纸钱。
陈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能失去这些钱！
这是他妈用眼泪和思念换来的！
就在拾荒者的爪子即将触碰到他衣服的瞬间，陈宇猛地抬起另一只手，从怀里抓出了一沓纸钱。
不是一沓，是整整五沓！
“给你！”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五沓纸钱狠狠砸向拾荒者的脸。
拾荒者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钱。
是钱！
发财了！
就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款砸得发懵的瞬间，陈宇动了。
他没有逃跑。
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头撞进了拾荒者的怀里！
同时，他将剩下五沓纸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拾荒者破烂的衣兜里。
拾荒者彻底愣住了。
这新人……疯了？
不但不跑，还主动把钱全给了自己？
他低头看着自己两个鼓囊囊的衣兜，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也就在这一刻。
巷子外，那“收尸人”扭曲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而且不止一个。
是两个，三个……
它们是被“新钱”的味道吸引过来的。
之前拾荒者能闻到，它们自然也能。
拾荒者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终于明白了。
陈宇不是疯了。
他是要把自己当成诱饵！
新钱的味道太浓烈了，尤其是这么多新钱聚集在一起，对那些怪物而言，简直就是黑夜里的灯塔！
“你……！”
拾荒者惊恐地看向陈宇，想把钱掏出来扔掉。
但已经晚了。
一只漆黑扭曲的爪子，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