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三十度的邂逅北风卷着雪沫子，像后妈打孩子耳光似的，狠狠抽在哈市的每一个角落。

气温表的水银柱吓得缩到了零下三十多度，死活不肯上来。在这片被严寒统治的天地里，

慕容集团总部大楼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惨淡的冬日阳光，

冷硬得像慕容铁柱此刻的心肠——不，比他的心肠还要软和点。慕容铁柱，

这个名字听起来能镇宅辟邪的男人，正是这座商业帝国的王。他拥有刀削斧劈般锐利的脸庞，

据说曾经有个竞争对手只是多看了他的侧脸一眼，

就被那无形的锋芒划伤了视网膜；他眼神深邃如结了冰的松花江，薄唇紧抿时，

会议室的气压瞬间坠到冰点，比西伯利亚高压中心的寒潮还让人窒息。但此刻，这位王，

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他价值百万的定制西装外，

套着一件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军大衣！绿色的，厚实的，

领子上还带着点疑似陈年油渍的痕迹。这是他那个热衷于在老家院子里腌酸菜的老妈，

昨天特意坐拖拉机送来的，并撂下狠话：“***？***你就不是我老慕容家的种！

冻死你个瘪犊子！”于是，慕容铁柱，这位在纽约交易所敲钟都面不改色的商业巨鳄，

此刻正裹着军大衣，带着一身若有若无的酸菜味儿，

坐进了他那辆能买下半个小区的迈巴赫里。“去江边。”他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老子很不爽但老子不得不屈服”的憋屈。特助王钢蛋坐在副驾，眼观鼻，鼻观心，

假装自己是个透明的冰雕。他深知，总裁今天心情的恶劣程度，绝对超过了窗外的实际温度。

车缓缓行驶在冰滑的路面上。慕容铁柱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虽然外面套着军大衣，

他里面依旧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三件套——就在这时，

他的目光被前方一个“移动堡垒”吸引了。那是一个……人形球体？具体来说，

那是一个被层层衣物包裹到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存在。

最外面是一件鼓鼓囊囊、面料发出摩擦噪音的亮面红色长款羽绒服，

长度直达脚踝；脖子上绕着一圈又一圈粗毛线织成的围巾，颜色是那种非常扎眼的荧光绿，

末端还挂着几个毛线小球；头上戴着一顶雷锋帽，

两个帽耳朵随着走路的动作一颠一颠；脸上捂着一个大口罩，

只露出一双被冷风吹得眯成缝的眼睛。最绝的是下半身。那厚重的裤管，

随着步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分层般的蠕动感，明眼人一看便知，

这绝不是一条两条裤子能达到的效果。

脚上蹬着一双看起来无比敦实、鞋底花纹能抓死老牛的加绒雪地靴，每一步踩在雪地上，

都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安心的声响。这个“移动堡垒”正蹲在路边，

和一个推着三轮车卖烤地瓜的大爷讨价还价。“大爷，你这地瓜咋卖滴？”“五块一斤。

”“啥？去年不还三块五吗？你这瓜皮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瓤是金子做的？”“姑娘，

这大雪刨天的，我出来挣点钱容易吗？你看你这穿得跟个棉花包似的，差这一块两块的？

”“哎大爷你这话不对，我穿得多是因为我怕冷，跟我讲不讲价是两码事！四块！

不行我走了！”那声音，透过厚厚的口罩传出来，有点闷，但那股子寸步不让的劲儿，

像颗小钉子，猝不及防地钉进了慕容铁柱的耳膜。就在这时，一阵邪风卷过，

“移动堡垒”头上那顶雷锋帽的一个帽耳朵被风吹得掀了起来，

露出了几缕被静电吸起来的、炸毛的头发。同时，

她手里拎着的那个印着“XX饲料”赠送字样的无纺布袋里，滚出来一个……冻梨？

直接滚到了慕容铁柱的迈巴赫车门前。她“哎哟”一声，赶紧弯腰去捡。

慕容铁柱鬼使神差地降下了车窗。一股能把人鼻子冻掉的寒气瞬间涌入温暖的车厢。

那双眯成缝的眼睛抬起来，对上了慕容铁柱深邃且带着一丝对眼前景象震惊的目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三秒。然后，慕容铁柱看到那双眯缝眼里，

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类似于“这人脑瓜子有病吧大冬天开窗喝西北风”的嫌弃。

就是这一丝嫌弃，像一根针，

精准地刺破了慕容铁柱因为被迫穿军大衣而积攒了一上午的憋闷的心情。他，慕容铁柱，

身价千亿，貌比潘安，从小到大只有别人看他脸色份儿的霸道总裁，

居然被一个穿得像个红色棉花包、还在路边为五毛钱跟卖地瓜大爷扯皮的女人，给嫌弃了？

这能忍？慕容铁柱薄唇微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找茬心态，

吐出两个字：“上车。”苏小暖把冻梨捡回来塞进饲料袋，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尖：“不上。你这车看着就贵，我这一身化纤，

给你坐起静电了咋整？再给你真皮座椅崩坏了。”王钢蛋在前面听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慕容铁柱也被这清奇的理由噎了一下。他视线下移，

落在那双看起来能一脚踹死藏獒的雪地靴上：“你这鞋……”“暖和！”苏小暖立刻打断他，

甚至还炫耀般地跺了跺脚，鞋底厚厚的积雪被震落，“里面垫了两双纯棉花鞋垫，

还是我妈用新棉花给我絮的，踩上去跟踩在云彩上似的，你要不要试试？

”慕容铁柱：“……” 他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跳。他不再废话，直接推开车门，

裹挟着一身军大衣的凛然和酸菜气息，长腿一迈，站到了苏小暖面前。

一米八八的身高在臃肿的军大衣加持下，显得更加魁梧且滑稽。他低头，

看着只到他肩膀的、圆滚滚的苏小暖，一种极其荒谬的征服欲或者说，

是“我今天非要把你这个棉花包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啥”的执念涌上心头。他伸出手，

不是去拉她，而是……捏了捏她羽绒服帽子边缘那圈因为静电而炸开的毛领。

“刺啦——”微弱的静电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两人同时被电得微微一麻。

苏小暖“嗷”一嗓子往后一跳，

动作灵敏得完全不像个被六层裤子束缚的人：“干啥玩意儿啊！动手动脚的！

电着我了你赔啊！”慕容铁柱收回手，指尖残留着那细微的触感，

以及……一丝更加明显的、化纤摩擦后特有的干燥感。他看着她炸毛的帽耳朵和警惕的眼神，

突然觉得，这比那些在他面前矫揉造作、喷着昂贵香水的名媛千金，有意思多了。

他勾起嘴角，那笑容在刀削般的脸上展开，带着点邪气和不容置疑：“女人，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苏小暖翻了个白眼，把口罩重新拉上去，

声音闷闷的：“总裁文看多了吧？赶紧把车窗关上，油耗子进去了咋整？” 说完，

她拎起她的饲料袋子，转身，迈着坚定的、嘎吱作响的步伐，

走向了刚刚妥协、以四块五一斤价格卖给她地瓜的大爷。慕容铁柱站在原地，

军大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直扑棱。他看着那个又红又绿的围巾、灰色的裤子轮廓混合体，

像个色彩斑斓的球一样滚圆，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无从下手。

王钢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总裁，咱……还去江边吗？”慕容铁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感觉肺管子都疼。他转身上车，关车门的声音比平时响了十倍。“查！

把她扒到只剩下秋裤也给我查出来！

”论“移动堡垒”的构成与霸总的首次滑铁卢慕容铁柱的办事效率是惊人的。不到两个小时，

关于苏小暖的全部资料，

包括她小学三年级因为不肯脱秋裤参加运动会百米赛跑而被记过的黑历史，

都摆在了他那张价值不菲的黄花梨办公桌上。苏小暖，二十五岁，本地人，

职业是一名……自由插画师，主要工作是在家给一些儿童绘本、公众号画图。家境普通，

父母是郊区的菜农。最大特点：怕冷。极其怕冷。慕容铁柱看着资料上那张证件照，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清爽又正常。

完全无法和今天那个色彩斑斓的“移动堡垒”联系起来。“所以，她今天那一身，

具体构成是什么？”慕容铁柱敲着桌子，问得极其认真，

像是在听取一个价值百亿的并购案汇报。王钢蛋推了推眼镜，拿出另一份详细清单，

开始照本宣科：“根据目击观察和数据分析，

苏小暖小姐今日出勤出门买地瓜着装如下：“最外层：亮面红色化纤长款羽绒服，

充绒量未知，但蓬松度极高，预计抗风等级十级。“次外层：疑似手织粗毛线荧光绿围巾，

长度约两米，缠绕圈数≥3。“头部：标准制式军绿色雷锋帽，皮毛一体人造毛。

“面部：双层加绒口罩。“上身内搭根据领口层次推断，

从外至内：摇粒绒外套、加厚毛衣、普通毛衣、保暖内衣品牌疑似XX黄金甲。

“下身内搭根据裤管蠕动形态及厚度推测，

外至内：加厚冲锋裤、仿羊绒外穿棉裤、手工絮棉棉裤、普通毛裤、加厚绒裤、基础秋裤。

预计总数……六层。”“足部：加绒防滑雪地靴，内衬长绒毛，并确认垫有两双新棉花鞋垫。

”念完，王钢蛋自己都沉默了。慕容铁柱也沉默了。

他想象了一下那六层裤子包裹下的腿部形态，以及脱掉它们所需要的工程量和时间，

突然觉得……这确实是个挑战。但他慕容铁柱，最不怕的就是挑战。他拿起手机，

找到了苏小暖那个头像是一只裹着毯子的猫的微信号，直接发送了好友申请。

备注：慕容铁柱。五分钟后，申请被拒绝了。理由：不认识。慕容铁柱眉头一跳。

他再次申请，备注：今天开迈巴赫的。这次很快被拒绝，理由更气人：哦，那个油耗子啊。

慕容铁柱：“……”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稳步升高。他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七八声，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苏小暖略带喘息的声音：“喂？谁啊？快说，我拿东西呢，手冷！

”“慕容铁柱。”“谁？”“今天让你上车的那个。”“哦，军大衣啊！啥事？

”军大衣……慕容铁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充满母爱的“铠甲”，额角青筋隐现。

他强行压下火气，用自以为最霸道总裁的语气说：“明天中午，陪我吃饭。”“没空。

”“理由。”“我明天得晒被子。”“……下午！”“下午得收被子。”“苏小暖！

”慕容铁柱终于没忍住，低吼出声。“哎，在呢在呢，耳朵没冻掉，听得见。我说总裁，

您是不是闲得慌？我们小老百姓很忙的，要囤白菜，要腌酸菜，要打毛线，

没空陪您玩‘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游戏。挂了，手真要冻僵了！”“等等！

”慕容铁柱急忙阻止，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昨天是不是在‘暖暖插画’平台上，投了一份简历，

应聘我们集团旗下儿童出版社的插画师岗位？”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钟。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慕容铁柱。”“……所以呢？”“明天中午，

出版社旁边的铁锅炖。见面聊你的作品集。过时不候。”说完，不等苏小暖回应，

慕容铁柱立刻挂了电话。他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在谈判桌上打赢了一场硬仗。

王钢蛋适时递上一杯温水：“总裁，高明。”慕容铁柱接过水杯，

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

明天那个“移动堡垒”在他面前一层层瓦解，露出里面那个证件照上清爽女孩的模样。

铁锅炖旁的博弈与“剥洋葱”理论第二天中午十一点五十，

慕容铁柱准时出现在那家名为“老王家无敌铁锅炖”的餐馆门口。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是熨帖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