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轩推门下车,寒风裹着雪粒打在他脸上。
他整理了下大衣领子,目光扫过银行门口。
三西十人挤在银行青铜大门外,个个面带焦虑,低声交谈着。
几个高大保镖死死守着门,只偶尔放一两个人进去。
“先生,这边。”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司机低声说,引着他走向一扇侧门。
门悄无声息地开合,将外面的嘈杂隔绝。
银行大厅里,大理石地面光洁照人,水晶吊灯散发着冷光。
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息。
职员们脚步匆忙,面色凝重,电话铃响个不停,算盘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一个穿着三件套西装、额头冒汗的中年男人急忙迎上来。
“沈董事,您可算到了!”
王经理声音发颤,几乎要抓住沈铭轩的胳膊,“总经理和董事们都在楼上会议室,情况糟透了!
楼下这些只是散户,楼上那几家洋行和钱庄的代表才要命,非要立刻提取定期存款!
数目太大了,我们……”沈铭轩抬手止住他的话,脸上依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微笑。
“王经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嘈杂,“别慌。
恐慌比挤兑更致命。
带我去会议室。”
王经理愣了下,深吸一口气,稍微镇定些:“是,是……这边请。”
电梯无声上升。
镜面映出沈铭轩毫无波澜的脸。
他脑中飞快计算着银行的流动资金,可抵押资产,拆借渠道,以及那些大储户的底细。
电梯到达顶楼。
厚地毯吞没了脚步声。
走廊尽头会议室的门紧闭着。
王经理要上前通报,沈铭轩微微摇头。
他整了整领带和袖口,动作从容不迫,然后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长桌主位空着,几位银行董事面色灰败地坐在一侧。
另一侧是三个表情倨傲的代表。
总经理正在吃力地解释什么,声音干涩。
门响引起所有人注意。
沈铭轩站在门口,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
他无视各种目光,径首走向主位。
“抱歉,船期耽搁了。”
他声音清朗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是汇通银行总经理沈铭轩。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
一个胖胖的钱庄代表嗤笑:“沈家没人了?
派个毛头小子来糊弄我们?
我们要见沈浩川先生!
今天不见现大洋,没得谈!”
“朱经理,‘德丰钱庄’,”他准确叫出对方名字,“贵号上月末以三分利拆借给广源贸易一笔款子,三个月期。
广源用十六铺码头那批南洋木材作抵押,对吗?”
他顿了顿,“现在战事紧张,木材进出口冻结,那批货还值多少?
您急着提现,是不是要填这个窟窿?”
朱经理脸上的肉一颤,张大嘴却说不出话,额头瞬间冒汗。
沈铭轩不再看他,转向一位洋行代表:“史密斯先生,贵洋行正与日本三井银行正在合作吧?
此时向有中国政府背景的银行施压提款,是商业行为,还是另有目的?”
他英语流利,字字精准。
最后他对总经理说:“李总,立即办三件事:第一,开小额兑付窗口,安抚门外散户,就说我们在盘账,慢一点,今天排队的每人送份小礼物。
第二,给这几位先生准备最好的咖啡雪茄,请他们稍等。
三十分钟内,我要和渣打、花旗的经理通电话。
第三,把我们持有的美国国债报价单拿给我。”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几位代表面面相觑,气焰全无。
沈铭轩从容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他姿态慵懒,只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全场。
“现在,”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温度,“谁还要第一个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