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如站在月台上，望着远处喷着白烟的火车，轻轻叹了口气。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旗袍，外罩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鬓边别着一支珍珠发卡。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父亲说要让她去北平读书，可她知道，这不过是父亲想要将她支开的借口。

"小姐，火车要进站了。

"身后的丫鬟小翠轻声提醒。

沈清如点点头，提起裙摆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汽笛声响起，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匹受惊的马正朝月台狂奔而来，马背上空无一人，缰绳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让开！快让开！"沈清如愣在原地，眼看着那匹马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离了危险区域。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皮革的气息。

"小姐，你没事吧？"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沈清如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

她慌忙站直身子，抬头望去，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军官，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肩章上缀着一颗金星。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此刻正关切地望着她。

"我...我没事。

"沈清如感觉脸颊发烫，连忙后退一步，"多谢长官相救。

"军官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小姐是要去北平？""是的。

""那正好，我也要去北平述职。

"军官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叫顾明远，是陆军第三师的参谋。

如果小姐在北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沈清如接过名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的手掌，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她低下头，看见名片上印着"顾明远"三个字，字迹遒劲有力。

"我叫沈清如。

""好名字。

"顾明远赞道，"清如许，明如月。

"沈清如的脸更红了。

这时，火车已经停稳，乘客们开始陆续上车。

顾明远帮她提起行李箱："我送小姐上车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车厢。

顾明远将她的行李放好，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这才转身离开。

沈清如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舍。

火车缓缓启动，沈清如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顾明远的面容。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然而，这份美好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到了北平后，沈清如才发现父亲给她安排的"学校"根本不存在。

她住进了一家旅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拜访"，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公子哥。

原来，父亲是想让她在北平"相亲"。

沈清如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她想过逃跑，但身上带的钱根本不够。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顾明远给她的那张名片。

犹豫再三，她还是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顾明远低沉的声音。

"顾...顾长官，我是沈清如。

"她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我...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别急，慢慢说。

"顾明远的声音依然沉稳，"你在哪里？我这就过去。

"半个小时后，顾明远出现在旅馆门口。

他换了一身便装，却依然难掩军人的英挺气质。

听完沈清如的遭遇，他皱起眉头："令尊怎么能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沈清如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顾明远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我妹妹正好缺一个家庭教师，不知道沈小姐愿不愿意？"沈清如惊讶地抬起头："我...我可以吗？""当然可以。

"顾明远笑道，"我妹妹今年十六岁，正是需要人教导的时候。

而且..."他顿了顿，"这样你就不用回上海了。

"就这样，沈清如搬进了顾明远在北平的宅邸。

那是一处幽静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几株海棠，正值花期，粉白的花朵开得正艳。

顾明远的妹妹顾明珠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很快就和沈清如打成一片。

每天上午，沈清如教她读书写字，下午则陪她弹琴作画。

顾明远虽然公务繁忙，但每天都会抽空回家吃饭。

渐渐地，沈清如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晚餐时间。

顾明远总是会讲一些军中的趣事，逗得她和明珠哈哈大笑。

有时候，他也会静静地听她弹琴，目光温柔得让她心跳加速。

然而，好景不长。

一个月后，沈父突然来到北平。

原来，他早就打听到女儿的下落，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这个不孝女！"沈父气得浑身发抖，"居然敢私自离家，还和一个穷军官同居！""父亲，不是这样的..."沈清如急得直掉眼泪，"顾长官只是好心收留我...""好心？"沈父冷笑，"我看他是别有用心！明天就跟我回上海，张督军的公子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沈清如如遭雷击。

她早就听说过张督军的儿子，那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烟花之地。

她宁可死，也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顾明远回来了。

看到屋内的情形，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沈伯父。

"他恭敬地行礼，"请听我解释...""不必了！"沈父打断他，"我女儿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穷军官来管！"顾明远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沈伯父，我知道您看不上我的出身。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我对清如是真心的。

"沈清如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心？"沈父嗤笑，"就凭你那点微薄的薪水，能给我女儿什么？""父亲！"沈清如再也忍不住了，"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和明远在一起！""你！"沈父气得抬手就要打她。

顾明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沈父的手腕："伯父，请自重。

"沈父挣脱不开，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好，很好！你们给我等着！"说完，他甩开顾明远的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顾明远才轻声问道："清如，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沈清如红着脸点点头："明远，我...我喜欢你。

"顾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你父亲不会同意的。

""我不在乎。

"沈清如坚定地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顾明远沉默了。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确实配不上沈家千金。

但是..."清如，给我一点时间。

"他握住她的手，"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父亲看，我有能力给你幸福。

"沈清如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充满了希望。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第二天，顾明远就接到了调令，要他立即赶赴前线。

原来，北方军阀又开始蠢蠢欲动，战争一触即发。

"清如，我必须去。

"顾明远握着她的手，"等我回来，好吗？"沈清如强忍着泪水点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明远走后，沈清如每天都提心吊胆。

她开始关注报纸上的战事报道，每当看到伤亡数字，心就揪得生疼。

一个月后，前线传来噩耗：顾明远所在的部队遭遇伏击，伤亡惨重。

沈清如再也坐不住了。

她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她要去找顾明远，哪怕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沈清如乘坐的火车在颠簸中前行，窗外是连绵不绝的荒原。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包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干粮。

自从得知顾明远出事的消息后，她就夜不能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姑娘，前面就是前线了。

"同车的老妇人好心提醒，"那里可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多谢大娘关心。

"沈清如勉强笑了笑，"我必须去。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这里已经是前线地带。

沈清如下了车，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远处不时传来炮火的轰鸣。

她拦住一个路过的士兵，打听顾明远部队的下落。

"第三师？"士兵摇摇头，"他们前几天在青龙岭遭遇伏击，伤亡惨重。

现在伤员都转移到后方的野战医院了。

"沈清如的心猛地揪紧："野战医院在哪里？""往西走二十里，有个叫杨柳村的地方。

"士兵指了指方向，"不过路上不太平，姑娘你..."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爆炸声。

沈清如下意识蹲下身子，等爆炸声过去，她咬咬牙，朝着士兵指的方向跑去。

二十里的路程，沈清如走了整整一天。

路上，她遇到了好几拨逃难的百姓，也看到了不少伤兵。

每当有人劝她回头，她都只是摇摇头，继续向前。

终于，在天黑之前，她看到了杨柳村的轮廓。

村口挂着红十字旗，几个护士正在忙碌。

沈清如快步走过去："请问，第三师的伤员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