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站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这个数字在视网膜上留下青色的残影。
他摸向西装内袋,拆迁办的补偿协议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五十万的数字在黑暗中灼烧着他的指尖。
"哥......"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三妹张秀兰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医生说再不手术,妈就......"张建军猛地转身,西装下摆扫过墙角堆积的CT片袋子。
三个妹妹挤在长椅旁,像三片被秋霜打蔫的菜叶子。
二妹张秀芬的羊绒大衣上还沾着菜市场的鱼鳞,袖口处露出的纱布隐约渗着血——定是刮鱼鳞时又割伤了手。
四妹张秀梅的高跟鞋跟断了一截,左脚***勾破的网眼一直蔓延到小腿,她们接到电话时显然都在各自的生活里手忙脚乱。
"五十万!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炸开,惊飞了窗外槐树上栖息的麻雀,"你们知道现在猪肉多少钱一斤吗?
菜市场杀鱼的摊位费涨了多少?
秀芬你儿子刚考上民办大学,秀梅你老公去年查出肝硬化——""可那是咱妈啊!
"秀梅突然尖叫起来,新做的水晶指甲在墙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保养得当的脸在荧光灯下泛着不真实的青白,"当年爸走的时候,老宅......"空气突然凝固。
张建军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二十年前的旧事像条阴冷的蛇顺着脊梁爬上来。
1998年那个暴雨夜,父亲枯槁的手抓着他修改遗嘱时的触感,此刻突然鲜明得可怕。
他记得雨点砸在公证处玻璃窗上的声音,像无数粒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滚动。
"老宅的事早就说清楚了。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爸临终前改的主意,你们不是都看过公证处的文件?
"三妹突然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呕吐声混着抽水马桶的轰鸣传来。
二妹低头摆弄着起球的围巾边缘,四妹则死死盯着他西装袖口露出的金表——那是去年母亲八十大寿时,他用老宅拆迁款买的。
表盘背面的刻痕至今仍硌着他的腕骨:"赠吾儿建军,父字"。
急救室的门突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