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凤冠碎,血泪醒“公主不敬夫君,不堪为妇。”状元郎裴砚之立于阶上,
一袭月白襕衫纤尘不染,声音却冷得似霜雪,“礼未成,德已亏,臣请退婚。”满殿哗然。
我是大晟最受宠的云昭公主,自幼锦衣玉食,父皇亲授诗书,母后执手教我宫仪。
是父皇捧在掌心的明珠,是朝中人人称颂的天之骄女。可就在今日,大婚前夕,
状元郎裴砚之竟以“不敬夫君”为由,当众羞辱我,要退去这桩早已昭告天下的婚约。
只因我在他府门前多问了一句:“昨夜你与户部侍郎之女共饮至三更,是否属实?
”他便说我“妒忌失仪”,污蔑清白。我抬头望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此刻写满虚伪的悲悯。可我记得前世,记得他如何在父皇病逝后,用一杯毒酒送我归西,
记得他如何携新纳妾室入住公主府,笑看我尸骨成灰,更记得,那一夜大火焚尽紫宸殿时,
唯有一个人逆火而来,铠甲染血,将我护在怀中。是镇北将军萧沉渊。而今,我回来了。
回到这场屈辱的大婚之前。我缓缓起身,任凤冠残片坠地,声如裂帛。
“好一个‘不敬夫君’。”我轻笑,眼底寒光乍现,“可本宫尚未过门,你已是夫君了么?
”满殿寂静。我直视裴砚之,一字一句道:“婚约既是你提,也由我定夺。今日起,
云昭不愿嫁你,此婚作罢!”话音落下,仿佛天地俱震。我知道,从这一刻起,
命运的轮盘已被我亲手拨转。而那个曾为我赴死的男人,这一次,我要亲自走向他。这一世,
我不再辜负忠良血。春寒料峭,宫灯初上。我独自立于琼华阁露台,望着远处将军府方向。
那里灯火寥寥,唯有一处偏院亮着烛光,窗纸上映着一个挺拔身影,正在披甲束带。那是他,
萧沉渊。前世,他是我最不屑的人。出身寒门,战功赫赫却不懂逢迎,沉默寡言,
连见我都只肯行军礼,从不行跪拜。父皇赞他“国之柱石”,我却嫌他粗鄙无文,
甚至在宫宴上讥讽:“堂堂将军,竟连一首诗都不会作?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我轻慢多年的人,在我被废、被囚、被毒杀之时,率三千孤军杀入皇城,
只为抢回我的尸身安葬。那一战,血流成河,他身中十七箭,
最后一口气还在喊:“护……公主……”如今,我睁开眼,重活一世,终于懂得何为真心。
而裴砚之,那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包藏祸心的伪君子,我再不会让他近我半步。“公主。
”贴身侍女青芜悄然走近,低声道,“方才内务司传来消息,裴大人已向陛下递了辞呈,
称身心俱疲,愿归乡读书。”我冷笑:“演得倒真像清高之人。怕是以为我悔婚是他赢了,
实则不过是我给他留的活路。”若非顾忌他尚有利用价值,我恨不得现在就揭了他的皮。
“将军那边……可有动静?”我低声问。青芜摇头:“将军自昨日校场归来,闭门谢客,
未见一人。”我凝望着那盏孤灯,心头微涩。他从来如此,默默守护,从不邀功。
哪怕我曾那样对他,他也从未怨过一句。“明日便是退婚诏书颁下之日。”我轻声道,
“我要去一趟将军府。”“不可!”青芜惊呼,“公主尚未出宫,便私会外臣,
若传出去……”“所以,”我转身,眸光坚定,“我会以‘赏赐边关将士遗孤’为由,
光明正大的去。”她怔住。我内心暗道:“这一世,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谁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夜风拂面,吹动裙裾如云。我仰头望月,
心中默念:萧沉渊,等我。这一次,换我来救你。宫中风云瞬息变幻。退婚诏书一经颁布,
朝野震动。有人赞我果决刚烈,亦有士林清流斥我:“任性妄为,毁读书人清誉”。
裴砚之更是病卧家中,闭门不出,其母甚至哭诉于慈宁宫前,求太后主持公道。
母后忧心忡忡召我入宫:“昭儿,你可知此举会惹来多少非议?裴砚之到底是今科状元,
才学出众,容貌俊朗,多少闺秀心仪于他,你这般退婚,岂不是断了自己后路?
”我跪坐在蒲团上,神色平静:“母后,女儿不想嫁一个心里藏着别人的男人。”“胡言!
”母后拍案,“你怎知他心里有人?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风言风语?”我抬眸,
目光清澈而锐利,“那他为何能在户部侍郎府连宿三夜?
为何每次考绩都恰好得其父暗中提携?又为何在我质问时,第一反应不是澄清,
而是反咬我不敬?”母后哑然。我缓声道:“他要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手中的权势。
他是想借我之手,图谋帝位。母后,您忘了先皇后是怎么死的了吗?”母后脸色骤变。
那是禁忌。先皇后,是被一位“忠臣”用慢性毒药折磨致死的。而那位忠臣,正是裴家门生。
“女儿不怕世人骂我无情。”我低头,指尖抚过袖中一枚旧玉佩,那是前世萧沉渊战死前,
亲手替我戴上的,“我只怕,再一次睁眼时,已无人相护。”母后久久无言,
终是长叹一声:“罢了……随你吧。”次日清晨,我以皇家名义前往北营,
慰问戍边将士遗孤。车驾行至将军府外,我命停轿。“本宫要见萧将军。
”门卒犹豫:“将军未曾交代接见宾客……”“告诉他,”我静静道,“云昭来了,
想看看那年他在边关替我挡下的那一箭,伤口还在不在。”片刻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他来了。玄甲未卸,肩披铁氅,眉宇间风霜凛冽,一双鹰目深邃如渊。他单膝跪地,
声如磐石:“末将萧沉渊,参见公主。”我没有让他起身。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伸手,
轻轻触碰他左肩铠甲下的疤痕,那里,曾贯穿一支敌将毒箭。“疼吗?”我低声问。
他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我,眼中掠过一丝惊疑。“当年那一箭,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我眼眶微热,“可你还是替我挡了。”他沉默片刻,只道:“职责所在。”“不只是职责。
”我凝视着他,“是心之所向,对不对?”他喉结微动,终是垂下眼帘:“公主慎言,
臣……担不起。”“你担得起。”“因为你比谁都干净,比谁都忠诚,
也比谁都……值得信赖。”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我迎视着他,一字一句道:“萧沉渊,
我要嫁你为妻,你可愿娶?”四野寂静,唯有风穿过庭院,卷起一片落叶。他久久未语,
仿佛时间凝固。良久,他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刚毅而沧桑的脸,额角一道旧疤横贯眉梢,
那是为救我留下的第二道伤。“公主,”他嗓音沙哑,“您可知嫁给一个武夫意味着什么?
没有诗酒风月,没有琴棋书画,只有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我知道。”我上前一步,
握住他的手,“所以我才更要嫁你。因为在这乱世之中,唯有你的刀,能护我周全,
唯有你的心,从未欺我分毫。”他看着我,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挣扎、不敢置信,
最终化作一抹极淡的温柔。“若您执意如此……”他低声道,“臣,愿以性命相护,
生死不弃。”我笑了,泪水却滑落脸颊。这一世,
我不再是那个被人捧着却不懂珍惜的傻公主。我终于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英雄。
而那些负我之人,必将付出代价。裴砚之的反击来得很快。三日后,一封密折呈至御前,
指控我“私通外臣,意图勾结军权,动摇国本”。证据是一封伪造的书信,
落款竟是我的印鉴,内容写着:“将军忠勇可依,大事可谋”。父皇震怒,召我问罪。
我坦然入殿,面对百官诘难,只是冷笑:“父皇,若真有此事,
为何不见我与将军有任何私下往来?为何不见任何兵符调动?一封字迹可仿、印章可刻的信,
就想定我谋逆之罪?”我转向裴砚之:“裴大人,你说此信出自本宫之手,
可敢与我一同滴血验字?古法有载,墨迹遇真血则显隐纹,若非亲笔书写,必现破绽。
”他脸色微变:“公主何必如此较真?”“因为我较真的,不只是清白。”我步步逼近,
“更是人心。是谁在背后指使你陷害我?又是谁,害怕我与将军联姻,威胁到他们的权位?
”满殿鸦雀无声。父皇沉声道:“准公主所请,即刻验字。”当鲜血滴入墨痕,
纸面果然浮现细密裂纹——伪造无疑。裴砚之当场跪倒,辩称“被人蒙蔽”。
我冷冷道:“那你可知,幕后之人是谁?”他咬牙不语。我知道他在护谁。但他不知道的是,
我已经布下了另一张网。当晚,我命青芜放出消息:宫中将举行“春狩宴”,
邀请诸位大臣携眷出席,皇帝欲借此考察驸马人选。消息一出,朝野沸腾。人人都知,
这是我要重新择婿的信号。而我,早已在猎场设下埋伏。我要让真相,
血淋淋地摆在所有人面前。夜阑更深,我独坐灯下,翻阅一本旧册,
那是前世萧沉渊临终前交予副将的秘密账本,记载着裴家十余年贪墨军饷、私通外敌的铁证。
彼时我已中毒昏迷,未能启用。如今,它成了我手中最锋利的刀。青芜捧来热茶,
低声道:“公主,您真打算在春狩宴上揭露一切?”“不止揭露。”我合上册子,眸光如刃,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见,什么叫‘天网恢恢’。”她顿了顿,又问:“将军……他知道吗?
”我摇头:“他若知情,必会劝阻。我不想再听任何人告诉我‘忍一时’。
我要亲手斩断枷锁,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而不是靠他的保护苟延残喘。”窗外月色清冷,
映照铜镜中的容颜。这张脸,曾被万人追捧,也曾被万人唾弃。而今,
它不再只为美貌而存在,而是为正义而战。我轻轻抚过耳畔的银簪,
那是萧沉渊母亲留下的遗物,今晨悄悄送至我手中,附信一句:“将军从不说爱,
但心早已交付。”泪水悄然滑落。原来,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爱了我很久。翌日,
圣旨下达:春狩宴定于三日后举行,地点设在骊山围场。届时,皇帝将亲自主持骑射比试,
并遴选贤婿人选。满京城为之震动。裴家坐不住了。据线报,裴砚之连夜拜访其舅父,
当朝太傅崔元衡,密谈至五更。而户部侍郎亦在暗中调动库银,疑似准备外逃。
我冷笑:“狗急跳墙罢了。”我召来心腹暗卫统领秦戈:“按计划行事,放出风声,
就说我在猎场设下密室,藏有先帝遗诏,若有人敢动歪心思,必遭天谴。
”秦戈拱手:“公主高明。谣言一起,他们必定自乱阵脚。”“还有一事。
”我取出一枚青铜虎符,“你亲自走一趟北营,将此物交予萧将军。告诉他,”我顿了顿,
声音轻却坚定:“这一次,我不再是等待救援的公主。我要与他,并肩作战。
”秦戈领命而去。我立于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这一局,我布了整整三年。
前世我死于阴谋,今生我将以智取胜。裴砚之,你准备好迎接报应了吗?两日后,
骊山脚下旌旗猎猎。春狩宴如期举行。皇族宗亲、文武百官携家眷齐聚围场,彩棚林立,
乐声悠扬。表面繁华似锦,暗地里却杀机四伏。我盛装出席,一身赤金绣凤长裙,
发间缀满明珠,却唯独未戴那支象征婚约的翡翠步摇,那是裴家曾赠的聘礼,
我早已命人熔了铸成金锭,送去了边关军营。“公主今日,好生耀眼。
”一位老夫人笑着打趣,“不知哪位公子有幸入您法眼?”我端起酒杯,浅啜一口,
笑意微凉:“自然是要选个忠肝义胆的,总不能像某些人,表面温良恭俭,
背地里却想把人推进地狱。”众人闻言,皆面色微变。裴砚之坐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如水。
我知道,他在等机会。等一个能让我“失仪”的瞬间,好再次掀起舆论风暴。可他不知道,
我早已不是那个会被言语击垮的少女。午时三刻,骑射比试开始。我主动请缨,策马上场。
全场哗然。女子骑射虽非绝无仅有,但我贵为公主,此举仍属惊世骇俗。父皇皱眉:“昭儿,
你当真要下场?”我躬身行礼:“儿臣愿以一技之长,为国争光。且听闻裴大人精通箭术,
不如设一场‘文武双试’,既考才学,也考武艺,方显公平。
”裴砚之立刻起身:“臣岂敢与公主同场竞技?”“有何不敢?”我笑道,
“你既能退我婚约,自然也有底气接受挑战。莫非……你怕输?”满场哄笑。他脸色铁青,
却无法推拒,只得应战。第一轮文试,题为《论将》。他洋洋洒洒千言,引经据典,
称“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强调文治优于武功,暗讽武将粗蛮。我提笔疾书,仅三百余字,
却字字如刀:“将者,非纸上谈兵之徒,乃临阵不退、浴血护民之人。昔有将军萧某,
守边十载,斩敌万余,身负十七创而不言苦,今有某生,居庙堂之上,口诵圣贤,
实则贪赃枉法,构陷忠良。此等‘才子’,纵笔下生花,亦不过一介伪君子耳。”文章一出,
满座皆惊。父皇反复阅读,频频点头。裴砚之额头渗汗,强笑道:“公主情绪用事,
不足为训。”“情绪?”我抬眸,冷冷道,“那你敢不敢接受第二轮比试——实战射猎?
”他一怔:“公主也要亲自射猎?”“怎么?”我翻身上马,取弓在手,“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