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警服往下淌,沈珂每走一步,靴子里就发出咯吱的水声。凌晨三点的河边公园,
警戒线在风中狂舞。几个早起的晨跑者围在那里,低声交谈,
脸上带着某种混合着恐惧和好奇的神情。“沈队。”年轻警员小李跑过来,
手里的取证袋装着个东西,“找到了这个。”沈珂接过取证袋。里面是一只儿童运动鞋,
左脚,蓝色,鞋带还系得紧紧的。和档案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六岁男童王睿,
昨晚七点在此处失踪时穿的鞋。“只有鞋?”沈珂问,喉咙发紧。小李摇头,
“上游五百米处还发现了这个。”他又递过一个取证袋,里面是部智能手机,屏幕碎裂,
但似乎还能用。这不是孩子的物品。沈珂戴上手套,开机。手机居然亮了,需要密码。
她递给技术科的小张,“尽快解锁。”“已经解了,没密码。”小张脸色奇怪,
“但这手机有点怪,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名字是‘第七个’。”第七个。沈珂胃里翻腾。
这是这个月河边公园失踪的第七个人。回到警局,沈珂把自己锁在办公室。
墙上贴满了七个失踪者的照片和信息。从八十岁的老翁到六岁的孩童,毫无共同点,
除了都在河边公园最后一刻被监控拍到。“沈队,手机数据恢复了。”小张推门而入,
眼神闪烁,“你最好看看这个。”手机里只有一段视频。日期是昨天晚上七点零三分,
正是王睿失踪的时间。视频中,一个背对镜头的黑影牵着个孩子,沿着河边走。
拍摄者似乎躲在树后偷拍。然后,视频突然晃动,转向自拍模式——镜头前是一张惊恐的脸,
沈珂认出是第三名失踪者,大学生刘倩。“他们不是被拐卖,”刘倩对着镜头喘气,
声音发颤,“他们是自愿跟着走的!那东西不是人!它问我——”视频在这里中断。
沈珂后背发凉。她重新播放最后几秒,调大音量。在杂音中,
她隐约听到刘倩未说完的话:“它问我想不想见见二十年前失踪的女儿。
”沈珂的咖啡杯从手中滑落,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沈队?”小李闻声探头。“没事,
”沈珂弯腰收拾,手指微颤,“去查查刘倩的社会关系,她有没有女儿,
或者任何与儿童失踪有关的经历。”小李愣了一下,“刘倩才二十一岁,
不可能有二十岁的女儿吧?”“去查!”沈珂声音陡然提高。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人时,
沈珂打开抽屉最深处,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五岁的她牵着母亲的手,
在某个公园笑着。那是她关于母亲的最后一段记忆。二十年前,母亲在河边公园消失,
再无音讯。第七个失踪者。二十年前的母亲。沈珂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嫩肉。
小张的调查结果令人不安。刘倩确实没有孩子,但她曾是儿童权益志愿者,
参与过多起陈年失踪案的档案整理工作。其中,就包括沈珂母亲的案子。“巧合?
”小李试探着问。沈珂没有回答。她驱车再次来到河边公园。白天这里游人如织,
没人相信危险就在身边。她沿着昨晚王睿可能走过的路线,一步步丈量。
监控显示孩子是自己走到这片区域的,没有胁迫,没有追赶。
就像视频中刘倩说的——自愿跟着走的。在河边一棵老柳树下,
沈珂注意到树皮上有新鲜的刻痕——一个箭头,指向下方。她蹲下身,拨开草丛,
泥土中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一枚纽扣。和她珍藏的母亲外套上缺失的那枚一模一样。
沈珂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继续挖掘,手指触到什么东西——是部老式手机,
二十年前的款式,却崭新如初。按下开机键,屏幕亮了。
一条新短信映入眼帘:“终于找到你了,小珂。”沈珂猛地回头,四周空无一人。
只有风吹过柳枝的声音。她低头再看手机,又一条短信:“想见妈妈吗?跟着箭头走。
”沈珂站起身,心脏狂跳。她是一名警察,理智告诉她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但那个五岁孩子等待母亲归来的记忆,让她无法思考。她沿着箭头方向走去。每走一段距离,
就会出现新的标记。有时是刻在长椅上的符号,有时是石子摆成的箭头。
沈珂的手一直按在配枪上。标记引她来到公园深处一个废弃的观景台。下面是湍急的河水。
标记在这里中断。“我来了。”沈珂对着空气说。观景台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影。
沈珂眯起眼,手指扣上扳机。“别紧张,沈警官。”来人走到阳光下——是个白发老妇,
穿着整洁,面容慈祥。“你是谁?”沈珂没有放松警惕。“和你一样,寻找答案的人。
”老妇微笑,“我知道你母亲的下落。”沈珂的喉头发紧,“说重点。”“二十年前,
这个公园发生了第一起失踪案。不是你的母亲,而是更早的一个孩子。”老妇缓缓道,
“每一年,都会有人在这里消失。直到满七个,然后重新开始。
”“第七个...”沈珂想起手机里的联系人名称。“你的母亲是上一个循环的第七个。
而现在,新的循环即将完成。”老妇的眼神变得锐利,“刘倩发现了这个规律,
所以她成了第三个。”沈珂的大脑飞速运转,“你是说,有某种...模式?像某种仪式?
”老妇点头,“比仪式更可怕。它是一种选择。失踪者不是被动受害,
而是主动选择跟随‘那东西’离开。”“为什么?
”“因为‘那东西’能给他们最想要的东西。”老妇直视沈珂的眼睛,“对你母亲来说,
是找回她丢失的童年。对你来说,是再见母亲一面,不是吗?”沈珂突然举枪对准老妇,
“你就是幕后黑手?”老妇平静地摇头,“我是上一个循环中唯一回来的人。
我的儿子是第六个失踪者。”沈珂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放松,“你回来了,为什么?
”“为了警告下一个可能的第七个。”老妇眼中闪过痛苦,“不要跟随它的诱惑。
那不是救赎,是更大的迷失。”“它是什么?”老妇张嘴要回答,突然,她的表情凝固,
眼睛瞪大,看向沈珂身后。一种非人的恐惧扭曲了她的面容。“太迟了...”老妇喃喃道,
转身冲向观景台边缘,纵身跃入湍急的河流。沈珂冲过去,只见河水吞没了老妇的身影,
再无痕迹。她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不是因老妇的突然自杀,而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
她清楚地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轻柔地呼唤她童年时的昵称:“小珂。
”那是只有母亲才会用的称呼。沈珂缓缓转身。观景台入口处,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光线在那人周围扭曲,看不清面容,但轮廓莫名熟悉。“妈妈?
”沈珂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身影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沈珂的配枪依然紧握在手,但她发现自己无法对准那个身影。二十年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淹没了警察的本能。“你不是我母亲。”她强撑着理智。身影微微倾斜头部,
一个熟悉的姿态——正是沈珂记忆中母亲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小珂,”声音再次响起,
温柔而真实,“跟我来,我解释一切。”沈珂的腿像灌了铅。她知道这可能是陷阱,
知道老妇的警告可能是真的。但内心深处那个从未放下母亲的小女孩,正哭着想要扑过去。
“证明你是我母亲。”沈珂咬牙道,“告诉我我五岁生日时,你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身影轻轻笑了,“一只手工缝制的布兔子,右耳朵因为我缝纫技术不好,总是耷拉着。
你叫它‘歪耳朵’。”沈珂的呼吸停滞了。这是只有她和母亲知道的细节。“那天下雨,
你抱着歪耳朵在窗口等我回家,记得吗?”声音继续说,带着回忆的温暖。
沈珂的眼眶湿润了。配枪从她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身影向她靠近,光线依然扭曲,
但能看清伸出的手——和记忆中母亲的手一模一样,食指上有道浅浅的疤痕,
是某次做饭时不慎割伤的。“来吧,小珂。我一直想见你。”沈珂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只手时,口袋里的老式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低头瞥了一眼屏幕,
上面显示着一行字:“不要相信它!我才是你母亲!”沈珂猛地后退,同时,
观景台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沈队!不要过去!
”小李和几名警员冲进观景台,强光手电筒齐齐照向那个身影。在强光下,
身影的伪装瞬间崩溃——那不是人类,而是一团人形的黑暗,似乎由无数蠕动的阴影组成。
它发出一种刺耳的、非人的嘶吼,向沈珂扑来。“开枪!”小李大喊。子弹穿过那团黑暗,
如同穿过空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它似乎被激怒了,阴影膨胀,向最近的警员席卷而去。
“撤退!全体撤退!”沈珂捡起配枪,连续射击掩护同事。当他们退出观景台范围后,
那团阴影突然收缩,然后如同被擦除般从空气中消失无踪。回到警局,
专案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法医确认了,老妇的身份是林梅,
二十年前失踪男孩赵小宇的祖母。”小李汇报,
“她的儿子——赵小宇的父亲——在儿子失踪后一年自杀身亡。”沈珂揉着太阳穴,
“技术科对那部老手机有什么发现?”“无法解释,”小张摇头,“手机没有SIM卡,
没有信号记录,但就是能接收发送信息。更诡异的是,我们尝试破解它的操作系统时,
三台电脑同时蓝屏。”沈珂想起第二条短信和关键时刻的警告信息。是谁发的?
如果阴影不是母亲,那发信人可能是真正的母亲吗?“沈队,有你的快递。
”文员递过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沈珂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本陈旧的日记本。
上熟悉的字迹让她的心猛地一跳:“给我的心肝小珂——愿你永远不需要读到这里面的内容。
”是母亲的笔迹。沈珂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开始阅读日记。越读,她的后背越发凉。
日记从母亲怀孕开始,记录了一个普通女人的幸福。但在沈珂四岁那年,
entries 开始出现不寻常的内容。“今天带小珂去河边公园,
她又盯着那片老观景台看。她说那里有个‘影子朋友’在向她招手。孩子的想象力真丰富。
”几个月后:“小珂又提起她的‘影子朋友’,
这次她说朋友告诉她一个秘密——世界上有七个门,河边公园是第一个。我不喜欢这个话题,
禁止她再提。”在沈珂五岁生日前一周,最后一篇日记写道:“那个影子又来了,
这次它找的是我。它说如果我不跟它走,就会带走小珂。我该怎么办?
老公一定会认为我疯了。也许我真的疯了。”日记在这里中断。之后不久,母亲就失踪了。
沈珂合上日记,泪水模糊了视线。母亲不是被诱惑离开的,是为了保护她而牺牲自己。突然,
办公室的灯闪烁起来,温度骤降。沈珂警觉地起身,手按在配枪上。
墙上的监控屏幕一个个变花,然后显示出一个画面:正是观景台的实时影像。阴影重新聚集,
形成人形。但这次,它旁边站着另一个模糊的身影——更小,更纤细。
一个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夹杂着电流声却依然可辨:“他们需要第七个来完成循环,小珂。
但如果你成为第七个,就能打破这个循环。”是母亲的声音。“你在哪里?”沈珂追问。
“界限之间。我被困太久了。但林梅说得对,这不是救赎,是囚禁。”声音断断续续,
“阴影是守门人,它利用人们的渴望诱捕他们。每七个灵魂,就能维持门的存在一年。
”“我怎么救你?”“不要成为第七个...但要来界限之地。
只有至亲的血脉能彻底关闭那扇门。”声音越来越弱,“带上你父亲的老怀表,
它能指引你...”通讯中断,灯光恢复正常。沈珂深吸一口气,打开抽屉最深处,
取出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怀表。表壳内是她和父母的唯一一张全家福。她拨通父亲的电话,
老侦探退休后住在郊外。“爸,我需要知道妈妈失踪那天的所有细节。
特别是关于你的怀表的事。”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觉得我可能找到妈妈的下落了。
”更长的沉默后,父亲说:“我马上过来。在那之前,不要去任何地方,
不要相信任何...东西。”两小时后,父亲还没到,小李却急匆匆进来:“沈队,
鉴定科有惊人发现!通过对刘倩手机视频的增强处理,
我们识别出了那个黑影的部分特征——它手腕上戴着一块怀表,和你那块一模一样!
”沈珂如坠冰窟。父亲的怀表是独一无二的老古董,全世界不会有第二块。“还有,
”小李犹豫道,“我们比对了观景台附近的监控,发现...发现林梅老妇跳河前,
似乎不是自愿的。有段模糊影像显示,她背后站着一个男人,推了她一把。
”“能识别是谁吗?”小李吞咽了一下,“轮廓很像...你父亲。”沈珂感到天旋地转。
二十年来,父亲从未停止寻找母亲,他的悲痛如此真实。这一切怎么可能?手机震动,
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神秘号码:“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最亲近的人。
你父亲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来观景台,单独来。这是救你母亲的唯一机会。
”沈珂看向窗外,夜幕已降,河边公园的方向笼罩在诡异的雾气中。她检查了配枪,
装入特殊弹药。然后从证物室悄悄取出一件东西塞进口袋。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她都必须结束这个持续了二十年的噩梦。观景台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骨架。沈珂一步步走近,
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摆。“我来了。”她对着空荡荡的观景台说。阴影从四面八方汇聚,
比之前更凝实,几乎有了实体。它不再模仿母亲的形象,
而是呈现出一种更古老、更非人的形态——多肢、多目,在黑暗中闪烁不定。“第七个。
”它发出复合的声音,如同无数人同时开口。“我母亲在哪里?”沈珂举枪对准它。
阴影的一部分分离出来,形成一个人形——正是沈珂记忆中的母亲,但眼神空洞,
如同提线木偶。“小珂,”傀儡开口,“成为第七个,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别演了,
”沈珂扣动扳机,子弹穿过傀儡,打散了部分阴影,“我知道我母亲不在这里面。
”阴影发出愤怒的嘶吼,重新凝聚。就在这时,
另一个声音从观景台另一端响起:“她说得对,你这个骗子。”沈珂转头,
看到父亲举着枪站在那里,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锐利。“爸?”“我不是你父亲,小珂。
”男人说,声音突然变得陌生,“二十年前,真正的沈明已经死在观景台。
我只是借用了他的皮囊。”阴影狂怒地扑向男人,却被某种无形屏障阻挡。
“我是上一个守门人,”男人——或者说占据父亲身体的东西——对阴影说,“你忘了吗?
是我把你锁在门的那一边。”沈珂的大脑飞速运转。
日记、老妇的警告、手机信息...碎片开始拼凑出可怕的真相。“所以根本没有循环,
没有七个灵魂的规则,”她大声说,“那只是你控制它的手段,对吗?”男人微笑,
面容在月光下扭曲,“聪明,像我女儿。是的,所谓的‘循环’是我编造的谎言,
为了让它保持虚弱,需要定期‘喂食’。”他指向阴影,“这东西是纯粹的饥饿,
它能给人他们最渴望的幻象,但代价是成为它的食粮。我发现了利用它的方法。
”“我母亲呢?”沈珂问,声音冰冷。男人的笑容消失了,“你母亲发现了真相。
她试图释放它,于是我不得不...重新安排。”“你杀了她。
”“我给了她选择:成为我的一部分,或者成为它的一部分。
”男人——那个占据父亲身体二十年的东西——向前一步,“她选择了后者。
”沈珂的胃里翻腾,几乎要呕吐。二十年来的父女情深,全是这个怪物的表演。
“为什么等我长大?”她问,同时悄悄按下口袋中的警报器,通知外围待命的特警队。
“因为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能力,”怪物父亲眼中闪过贪婪,“你能看到界限,与另一边交流。
这种能力成年后才完全觉醒。我需要它来完全控制门的力量。”阴影在屏障后疯狂冲撞,
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占有我,就像你对父亲做的那样?
”沈珂慢慢移动位置,与怪物和阴影形成三角对峙。“因为自愿的献祭更强大,”怪物说,
突然它注意到沈珂的小动作,“聪明的女孩。但你的人进不来,我早已布下结界。”果然,
对讲机里传来小李焦急的声音:“沈队,我们无法接近观景台,有看不见的墙挡住!
”沈珂深吸一口气,知道只能靠自己了。“最后一个问题:真正的我父亲,他死前说了什么?
”怪物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残忍的微笑:“他求我不要伤害他的小女孩。”这一刻,
沈珂所有的犹豫和感伤全部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意。
她掏出从证物室拿出的东西——一包从庙宇求来的香灰,据说是最古老的驱邪物。
“你觉得这能伤到我?”怪物嗤笑。“不,”沈珂将香灰撒向空中,“但这能伤到它。
”香灰落在阴影上,如同强酸腐蚀,阴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同时,
怪物也痛苦地弯下腰——他与阴影的力量是相连的。屏障瞬间减弱。“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