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规矩
房间大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回声。
她蜷在柔软得过分的公主床一角，怀里紧搂着那只依旧微湿的布偶兔子。
黑暗中，任何细微声响都让她心惊。
“噪音……”那个男孩冰冷的声音和空洞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天刚蒙蒙亮，她便起了床。
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外面是精心打理的花园，美得像假的一样。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女佣制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端着水盆和毛巾走进来。
“林小姐，该起身了。”
女人声音平板，“我是这里的佣人，负责照料您的起居。
收拾妥当后，请随我去见管家。”
林知夏怯生生地点点头，小声问：“请问……在哪里洗漱？”
张妈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皱巴巴的旧裙子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她抬手一指房间内自带的浴室，“这里。”
放下东西，张妈走到巨大的衣柜前，哗啦一声拉开柜门。
里面挂满了各式崭新精致的小裙子。
“这里的衣服都是为您准备的。”
张妈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请挑选一件换上。
您身上这件……”她顿了顿，“不太合适。”
林知夏看着满柜华服，手指不安地绞着旧裙的布料。
“我……我觉得我自己的衣服就很好……”张妈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强硬了些：“林小姐，在顾家，衣着得体是很重要。”
林知夏咬了咬下唇，最终伸出手，指尖拂过那些柔软昂贵的面料，选了一件最不起眼的浅蓝色连衣裙。
“您穿的很好看。”
张妈看着她换好衣服，“请随我来。”
走廊又长又静，林知夏跟在张妈身后，脚步放得极轻。
书房门开着，福伯正坐在红木书桌后。
见她们到来，他抬了抬眼。
“管家，林小姐到了。”
张妈通报后，便安静地退到一旁。
林知夏局促地站在书桌前，低着头。
“坐吧，林小姐。”
福伯声音平稳。
她小心翼翼地在那张对她来说过高的雕花扶手椅上坐下，只敢坐一点点边缘。
“既然您现在己经住在顾家，”周管家开门见山，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身上，“有些事，需要您提前知晓并严格遵守。”
林知夏的心提了起来，小声应道：“……是。”
“首先，关于您的身份。”
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对外，您是顾家收养的孩子。
老爷心善，给了您一个容身之所。
您需谨记这份恩情。”
“我……我记得。”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周管家微微颔首，“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沉舟少爷。”
听到这个名字，林知夏猛地一颤，倏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周管家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平静地陈述：“沉舟少爷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身体欠佳，需要静养，不喜打扰。
这，是顾家上下第一要紧的规矩。”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所以，请你务必记住三条：第一，不要主动靠近少爷；第二，不要在他面前发出不必要的声响；第三，不要试图与他交谈。
尤其是在他看书、独处或情绪不佳时，务必保持距离。
明白吗？”
“不……不要靠近……不要出声……”林知夏喃喃重复，脸色发白。
“正是。”
周管家靠回椅背，“您的房间在二楼东侧，少爷的房间和主要活动区域在西侧。
没有召唤，不得随意前往。
您的活动范围，主要是您的房间、一楼餐厅，以及花园的东区——前提是，不会影响到少爷。”
他推过来一张课程表：“这是为您安排的课程，从下周开始。
在此之前，您可以先熟悉一下允许您活动的环境。
用餐会有人送到您房间，或者您可以在规定时间到一楼餐厅。
有什么需要，告诉张妈。”
“谢谢……。”
林知夏低声道谢。
周管家摆了摆手，“去吧。
记住我说的话。”
林知夏如蒙大赦，从椅子上滑下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张妈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楼梯口时，林知夏忍不住停下脚步，望向通往西侧那条更加幽深安静的走廊。
“林小姐，”张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警告，“那边不是您该去的地方。”
林知夏飞快地收回目光，低声道：“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张妈开始整理床铺。
林知夏抱着兔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
“张妈……”她犹豫着开口，“沉舟少爷……他是不是很讨厌别人吵他？”
张妈铺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少爷只是喜静。
去年有个不懂事的新来的丫头，在少爷看书时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当天就被辞退了。”
林知夏抱紧了怀里的兔子。
张妈转过身，看着她：“您只要记住管家的话，安分守己，就不会有事。
顾家不会亏待您，但前提是，您要守顾家的规矩。”
“我明白了。”
林知夏小声说。
“午餐我会按时送来。”
张妈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关上，林知夏走到门边，听着张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兔子柔软的布料里。
不要靠近，不要出声，不要打扰。
这三条规矩像无形的栅栏，将她困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
而她甚至没有见过那个需要她如此避让的“少爷”第二面。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被允许活动的花园。
阳光正好，花开得正艳，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这里不是家。
这里只是一个需要她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噪音”才能容身的地方。
那个叫顾沉舟的男孩，像一座冰冷而遥远的雪山，横亘在她的新生活面前。
而她，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林知夏将怀里的兔子搂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