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那张脸白得吓人。
"浙江盐运使之女湛清儿,年十七——"太监尖细的嗓音刺进耳膜,我险些踩到茜红裙摆。
跪在冷硬的青砖上时,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臣女叩见皇上。
"眼角瞥见明黄衣角扫过白玉阶。
"抬头。
"龙涎香混着雪松气息笼罩下来,我仰起脸的瞬间,有风掠过廊下金铃。
年轻帝王的眸子比画像上更清亮,此刻映着薄春的日光,像融了碎金子的琥珀。
他摩挲翡翠扳指的动作停了。
"留牌子。
"我膝盖一软,险些碰翻旁边鎏金鹤炉。
直到苏婉在耳房偷偷塞给我一包松子糖,我才发觉后颈全是冷汗。
"湛答应,这边请。
"引路太监的拂尘扫过描金门槛,我差点被三寸高的朱红门槛绊倒。
琉璃瓦折射的光斑落在汉白玉栏杆上,晃得我伸手去挡,指缝间漏出九重宫阙连绵的金顶。
原来话本子里说的琼楼玉宇,竟不及真实万一。
我抱着装满赏赐的檀木匣子转了三道月洞门,突然僵在原地。
方才缀着珍珠的檐角铃铛,分明半刻钟前才见过。
冷汗浸透里衣。
假山后传来枯枝断裂声,我慌不择路地钻进垂花门。
鹅卵石小径尽头的石碑刻着"禁苑"时,紫藤花架下已经传来脚步声。
"何人擅闯?
"玄色龙纹靴踏碎满地落花,我盯着滚到脚边的翡翠朝珠,突然认出这是今晨系在帝王腰间的佩饰。
沈墨轩蹙眉的表情在看清我面容的刹那化开,春水漫过冻土般,连眼尾那颗小痣都温柔起来。
"原来是迷路的兔子。
"他屈指弹开我发间沾的柳絮,我嗅到他袖口淡淡的朱砂墨香。
蝉翼纱披帛勾住他腰间玉带,我慌得去扯,反倒将人拽得逼近半步。
"怕我?
"温热呼吸拂过耳尖,我盯着他领口五爪金龙的瞳孔,喉咙像塞了棉花。
远处突然传来窸窣裙裾声,御河对岸的竹帘后,隐约闪过织金马面裙的流光。
沈墨轩轻笑一声,将我鬓边歪掉的点翠步摇扶正:"送湛答应回去。
"他转身时,我瞥见李公公正在呵斥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宫女。
她们死死盯着我腰间新得的和田玉佩,绢帕在指间拧成麻花。
指节攥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