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掰断过的右手小指蜷缩成含苞的玉兰,却在弹奏《潇湘水云》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某次琴弦崩断的刹那,飞溅的血珠在苏晴手背烫出梅花烙印。
"疼吗?"小满用舌尖舔去她指间的血渍,月光照亮少女唇上细小的裂纹。
苏晴忽然想起急救课上学到的知识——人类的血液有铁锈味,可小满的血尝起来像融化的雪。
深夜的医务室里,她们用碘酒在彼此手腕画荷花。
小满说每道伤痕都是通向过去的河,而苏晴正在教她如何用冰弦架起渡桥。
当晨光漫过染血的纱布,苏晴第一次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那个总在梦魇中溺水的女孩,发间落满了荧蓝的鳞光拥有古琴天赋的少女林小满在樱花纷飞的荷塘边轻生,被患有创伤后遗症的苏晴救起。
两个背负伤痕的灵魂在春寒料峭的水中相遇。
苏晴发现小满的自毁倾向源于家庭暴力,而自己始终困在八年前未能救起妹妹的梦魇中。
两人在废弃琴房建立秘密基地,用音乐疗愈彼此的伤口。
当小满父亲再次施暴时,苏晴用身体护住伤痕累累的少女。
这场意外反而成为打破黑暗的契机,在心理医生和警察介入下,两个女孩开始真正走出阴霾。
三年后的夏夜,已成为音乐学院新生的她们重返荷塘。
月光下的合奏中,萤火虫点亮的不只是水面,更是曾被黑暗吞噬的灵魂。
春寒的池水像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时,苏晴忽然想起八年前的那个下午。
同样的窒息感,同样在水中疯狂挣扎的手,只是这次她抓住了。
"别动!"她死死扣住女孩的手腕,池底淤泥在挣扎中翻涌,浑浊的水流里漂浮着零落的樱花。
女孩苍白的脸在暗绿的水波中忽隐忽现,黑色长发如同散开的水藻。
苏晴的脚踝被水草缠住了。
她能感觉到肺叶在灼烧,头顶的光圈越来越模糊。
原来这就是小玥当时的感受吗?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混进了冰水里。
突然,怀里的身体停止了挣扎。
少女像折翼的蝴蝶般安静下来,眼角溢出的气泡裹着一粒樱花,缓缓升向水面破碎的光。
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让苏晴想起医院长廊。
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她蜷缩在观察床角落,湿透的校服在地面洇出深色水痕。
隔帘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林小满家长说在出差...苏晴的紧急联系人还是打不通?""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送进医务室了,上周手腕的伤口..."苏晴把脸埋进膝盖。
掌心还残留着那个女孩手腕的触感,太细了,细得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
就像那年她拼命伸长手臂,却只抓住小玥飘走的水袖。
帘子忽然被掀开。
穿着病号服的少女站在逆光里,发梢还在滴水,锁骨处的樱花胎记红得刺目。
她怀里抱着苏晴浸湿的校服外套,袖口染着淡淡的血渍。
"你弹琴吗?"少女的声音像浸过寒泉。
她摊开掌心,半枚断裂的玳瑁指甲躺在苍白的掌纹里。
复健第三十七天,小满发现苏晴在偷偷收集荷塘晨露。
那些装在琉璃瓶里的水珠,在月光下会显现出《幽兰》的工尺谱。
当她们将露水涂抹在烧伤的琴面时,焦痕竟化作一幅水墨——被火焰吞噬的琴轸处长出了墨色莲茎,十三徽的位置停着银箔剪的蜻蜓。
中元节那夜,小满在琴尾点了盏荷花灯。
飘远烛火经过当年落水处时,水面突然升起七道涟漪,发出完整的宫商角徵羽。
苏晴的旧伤在那刻开始发痒,结痂脱落后露出的新肉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冰弦纹路。
苏晴猛地攥住右手。
藏在校服口袋里的指甲刀又在掌心刻下新月形的疼——自从八年前那个雨天,她的指甲就再没长过三毫米。
暮色漫过琴房西窗时,林小满正在给苏晴左手的伤口缠纱布。
消毒棉球擦过虎口处深深的齿印,苏晴下意识缩手,却被更用力地握住。
"为什么救我?"小满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你明明不会游泳。
"窗外的樱花树沙沙作响。
苏晴望着女孩后颈处若隐若现的淤青,想起三天前的深夜。
她偶然撞见小满在洗手间隔间里吞药片,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少女腕间新旧交叠的伤痕。
"这个给你。
"小满忽然解开病号服领扣,红绳系着的翡翠平安扣贴在她嶙峋的锁骨上,"开过光的。
"冰凉的玉石被体温焐得温热。
苏晴看着对方把自己戴了八年的护身符系在她颈间,忽然发现小满右手小指有道奇怪的弯曲——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后重新接好的。
"你会弹《幽兰》吗?"小满转身掀开角落的防尘布,露出底下积灰的仲尼式古琴。
当她的手指抚过冰弦,月光突然变得有了形状,琴箱共鸣的瞬间,苏晴听见了深秋露水滴落枯荷的声音。
梅雨季来临时,她们的秘密基地从琴房转移到荷塘边的凉亭。
小满总在雨后穿着白棉布裙子来,带着用荷叶包裹的桂花米糕。
苏晴渐渐习惯在琴声里入睡,那些纠缠她八年的噩梦开始变得模糊。
直到某个闷热的午夜,急促的琴音把苏晴惊醒。
她循着声音跑到琴房,看见小满正在疯狂抓挠自己的手臂,断弦的指甲在皮肤上划出纵横的血痕。
月光照亮满地散落的药瓶,还有摔成两半的翡翠平安扣。
"他说我弹错一个音就掰断一根手指。
"小满的笑声混着眼泪砸在琴面上,"可我已经没有手指可以断了..."医生宣布小满右手神经坏死那天,苏晴带她去了斫琴作坊。
老师傅将她们各剪下一缕头发,混着蚕丝搓成第七弦。
当小满用残缺的手指拨动那根弦时,整个作坊的梧桐木都开始共鸣,刨花如白鹭惊飞,她们在漫天木屑中看见同一个幻象——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在弹奏无弦之琴,琴身裂纹里开出的花,正是小满母亲照片里簪的那枝绿萼梅。
小满在复健室崩溃的雨夜,苏晴用琴弦蘸墨在石膏上画经脉。
月光穿透《幽兰》工尺谱投射在石膏内部,小满突然感到枯萎的神经在发烫——那些被暴力折断的指骨里,冰弦正沿着水墨经络重生。
"这是唐代雷氏琴派的秘术。
"苏晴将小满的手浸入荷塘,水面浮现出母亲教琴的幻影,"把疼痛编成弦,就能弹出封存的记忆。
"当第十根冰弦在小满掌心凝结时,她们发现每根弦都对应着一段被篡改的过往。
最细的那根在拨动时,会渗出父亲醉酒那夜的松香气息,而染血的第五弦震颤时,诊室白炽灯会变成母亲临终前的烛火。
小满将摔碎的青瓷药罐改造成乐器。
用苏晴剪下的指甲做拨片,刮擦瓷片边缘时,出不同时空的声音:母亲临终的咳嗽、父亲酒瓶滚动的轱辘声、苏晴在急救室的心跳监护音。
她们把瓷片按伤口位置贴在身上合奏时,诊疗室突然下起琥珀色的雨。
的止痛药、苏晴在妹妹葬礼上咬碎的牙齿、心理咨询室地砖第七道裂缝里藏的眼泪当晚暴雨,小满的右手突然能感知雨水重量。
她们赤脚跑进荷塘,发现每片荷叶上都凝结着发光的音符。
苏晴腕间的疤痕开始脱落,底下新生的皮肤布满细密鳞片,在闪电亮起的瞬间,她们看见彼此背上浮现的暗金色琴码,像蝴蝶正在挣破茧衣。
苏晴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暴雨夜。
她送发烧的小满回家,在别墅门外听见瓷器碎裂的声响。
玄关处的中年男人转身时,小满瞬间僵直的身体比春寒的池水更冷。
此刻血珠正顺着冰弦滚落,在琴面洇出暗红的花。
苏晴握住小满伤痕累累的手,轻轻哼起《幽兰》的调子。
她感觉到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泪水浸透了她胸前的衣料。
当第一声蝉鸣撕破晨雾时,